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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资格
    “左不会是为了我好吧?”

    杜和腹诽一句,虽未明说,面上也露出几分来。

    江中叶将杜和的表情看在眼里,也不说破,而是背着手朝前走去,口中清淡的说:“一来,弟子们入班的时候,授业是其次,德行最紧要,因而这段时间,要将那投报过来的人,先吃吃苦头,锻炼一下心性,免得引狼入室,污了祖宗名声……”

    杜和不由自主的跟着江中叶的步伐,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专注的神色,不自觉的有些认同,也就将江中叶的话听了进去。

    “二来,一个班子,成员分工复杂,诸多不成为的规矩要诀,都在一言一行之中提现,不会有人独独来告你知晓,因而刚入班的弟子,要在做杂事的过程中,了解各个部分的规矩,与班子人员建立联系,将来入了门,才不会两眼擦黑,浑不晓事……”

    江中叶对这位大师兄的儿子十分看重,温和教导了一番,不自觉的又将本不打算深说的道理掰开了讲给杜和听。

    虽说嫂子来信恳求,江中叶仍然心存一丝期盼,若是这个小子能留下来,连魁班会不会重现当年大师兄的风光?

    杜和既是他的世侄子,也是连魁班最天资卓绝的班主的独子,从小耳濡目染,天赋怎么可能会弱?江中叶嘴上将杜和说的一无是处,但是实际上,作为一个自学出家的小子,杜和做的已经很好了。

    杜和听着江中叶的谆谆教诲,心头对江中叶的那点不快不知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他料想,江中叶之所以将他父亲写的班规拿掉,也是对父亲当年撂挑子的怨气。怎么能苛责呢,毕竟杜和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父亲非要去做那什么劳什子的生意。

    一大一小两人并排走着,看起来如同两父子,把个后头冷眼看着的江凌气的七窍生烟,一脚一脚的踢门外的木头柱子解恨。

    旁边默不作声看了半天的张阿发忽然说道:“凌妹子,你知晓那个新来的是个什么来历么,难不成是师父的……”

    私生子三个字,张阿发在江凌快要冒火的眼光里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改成了“什么亲戚”,这才让江凌停住了动作,懒洋洋的说:“你不会自己看,说不定他还真是我阿爹的亲儿子,我才是抱来的。”

    张阿发知道自己惹这位大小姐不痛快了,连忙补救:“妹子,是当哥哥的不是,让你多想,其实要我看来,他可能是仗着班主仁厚,硬凑过来的边角亲戚,班主碍着面子才收下的,哪能跟妹子相比。”

    张阿发误打误撞,恰巧说中了江凌的心理。他杜和不就是大伯的儿子么,可他又不是大伯,娇生惯养的吃不了苦,好端端的从国外跑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学业不精让人赶出来的,就算不是给赶出来,那他中途回来,也是当了逃兵,有什么好骄傲的?

    冷哼了一声,江凌噘着嘴巴,跺了跺脚,恨声道:“早晚让阿爹知道你的真面目!”

    张阿发揣摩了一下,料定江凌看不过杜和分去江班主的注意,便笑着说:“妹子,想让他原形毕露,那还不简单,你不是还管着那小子么,给他出个难题不就好了?”

    江凌眼睛一亮,转瞬间就回过味来,拍了拍与她差不多高的张阿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还是大师兄有主意,我都让那小子气瓦特了!”

    那边的杜和刚刚结束跟江中叶的对话,心中这段时间积攒的怒气平复许多,正在沉思消化的时候,江凌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走?”

    江凌开口就咄咄逼人。

    杜和摇了摇头,还在思绪里没有回过身来,下意识的说:“我不走,我要学魔术。”

    “哼哼,阿和,既然你要继续呆下去,那活计就不能不做,这没讲头吧?”江凌逼近了杜和,把杜和唬了一跳,愣愣的说:“那是自然,我已经了解江叔叔的苦心,既然要学艺,就不能跟别的弟子有所区别,当然要做下去。”

    “好,就等你这一句呢!”江凌经过了张阿发的劝告,也对这个只知道享受,丝毫受不得苦的大少爷有了新的整治方案,立刻就是精神一振,得意的笑了。

    杜和本以为江凌这回是想把四点钟起床做活的那事再捡起来让他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江凌没有叫杜和早起,却给他安排了一个万万没想到的活计。

    倒夜香。

    老上海有很多讲究,其中惯有的习俗文化之一,就是每天早上从巷子里头摇铃而过的夜香车,每家每户听到铃声,自行开门把夜香桶给收夜香的,每个月给点费用,两边都方便适宜的很。

    不过之前都是弟子们自家人处理自家事,每天早上提桶去放到门口的。

    江凌想了半宿,才想到这一招来,料那个杜和大少爷脾气,也不能忍得住,一定要被气跑。

    果然,杜和一听到江凌的话,登时就急得面红耳赤,磕磕绊绊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话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那种,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体!?”

    “怎么着,你早上起来,自己不倒恭桶,它还能自己跑出门去不成?”江凌不吃这一套,立即就反驳了回去。

    杜和脱口而出:“我们家是有佣人的,反正不用我!”

    “佣人还不是人了不成?你是大少爷不知道民间疾苦,街上各家问问,哪一户不是自己倒夜香的,你这几天没用倒,是因为余大春帮你,难不成没有余大春,你还不起夜了不成?”

    江凌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彻底的让杜和无处可退。

    杜和是个讲道理的读书人,江凌这样一说,他回想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倒自己的也是倒,倒别人的也是倒,怎么就不能做了。

    虽然总是觉得这里头还有几个疙瘩没闹明白,杜和还是闷着头去了各个房间取夜香桶。

    杜和前一天才刚刚跟班主顶过牛,却没有受罚,反而让班主推心置腹的讲了半天的话,连魁班里头就没有心思蠢笨的人,哪里敢让杜和给他们干伺候人的活儿,纷纷表示自己做。

    杜和问了一圈没有人,乐颠颠的拎着自己的夜香桶放到了后门口,还朝没看到热闹的江凌咧了咧嘴。

    江凌登时火冒三丈,还敢挑衅,这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