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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9章:腊月
    腊八好像是过了,就是过了,其实我的记性很好,只不过是不太用心记罢了。

    那天也是天还不太亮,妈妈就把我叫醒了,我睁眼一看,窗户纸已经亮了,玻璃窗外面还蒙着那个厚厚的破布帘子,屋里没有点灯,姐姐已经在叠被子了。

    “又过年啦?又要起五更吃饼子了?”我揉揉眼睛问妈妈。

    “快了,今天腊八。”姐姐搭茬道。

    “快来快来,吃腊八粥啦,爷爷儿(太阳)上来就红眼儿啦。”姥姥在西屋催促道。

    什么什么的,我一句也没听懂,听得真真儿的就是“快来吃”。

    我和姐姐到了西屋就张罗着洗脸。

    “快上炕,吃了饭你们爱洗啥洗啥。”姥姥催促道。

    嗨,管它呢,反正是过个啥就有好饭吃。我和姐姐赶紧爬到炕上,饭已经端上来了。

    红豆腊八粥,放了糖精的,好甜好甜的。

    今天姥爷又开始去大队给人们写对子了。

    我蹲在窗台下面给大黑猪挠痒痒,大黑猪乖乖地抬起手来,让我给它挠胳肢窝,它咋就不怕挠胳肢窝,原来它的胳肢窝里有好多大虱子,我便一个一个地捉下来放在石头台儿上,用指甲把它压爆。

    “啊呀呀,你又给猪抓虱子去了,窜你一身,小心你妈妈不要你啦。”姥姥说着,扭着小脚跑过来踹猪屁股一脚,大黑猪哼哼两声也没动。

    “嘿嘿,我跟姥姥。”我仰头对姥姥笑笑。

    “我更不要你,我怕那虱子吃了我。”姥姥说罢,又问我道:“听见那鼓鼓头(一只大背头的黄花花母鸡)从哪儿叫着过来的没?”

    “好像是从后菜园,就是,没错。”我回答道。

    我感觉到有任务了,就立即站了起来。

    “走,跟姥姥探查探查去。”姥姥说罢,拉上我向后菜园走去。

    队里的草垛小了很多,但姥姥还是爬不上去,便指挥我爬上去找找看,有没有草窝窝。

    “姥姥,这里面有好多鸡蛋。”我惊喜地向姥姥报告。

    “等着,姥姥给你拿篮子去。”姥姥听了,压低了声音,高兴地说道。

    一会儿,姥姥高兴地拿着篮子把姐姐也叫来了。

    “秀英,你上去,别再叫你弟弟给闹打(碎)了。”姥姥好像发现了大便宜般的说道。

    姐姐爬上来一看,说道:“奶奶,打不了啦,都冻破啦。一共才六颗,还拿这么大一个篮子,以为有多少呢。”姐姐说着,把鸡蛋收在篮子里出溜下了草垛。

    “唉,这可惜了的,这鼓鼓头啥时候学坏了。”姥姥心疼地说道。

    “奥,不下蛋儿的都是好的,这下蛋儿的倒学坏了。再说了,那么多下蛋窝都给人家塞得满满的,不是点儿烂草就是点儿破烂儿。你让人家去哪儿下去,这不是还有一颗好的嘛。”姐姐说罢,把篮子递给姥姥,就去清理下蛋窝去了。

    “你姥姥也是,这么点儿猪鬃老嫌人家供销社给的价钱低,舍不得卖,拿去了又拿回,塞到这里又塞到那里,丢了不少不说,还弄得乱七八糟。去年人家宰猪的给拔下来放的整整齐齐,这会儿成了啥样啦。这烂鞋破袜子,这破了嘴儿的煤油瓶子要它干啥。供销社都收嘛,攒它干啥。”姐姐一边收拾一边跟我发着牢骚。

    “那个瓶子不够一斤,没法收,供销社让攒的。”我忙替姥姥解释道。

    “奥,那就先攒着吧,你去后菜园给姐抓两把糜穰(黍子的秸秆,光滑柔软)。”姐姐吩咐道。

    我来来回回地跑着,两把两把地抓着,直到姐姐把鸡窝顶上的六个小格子和窗台上的四个柳斗子(柳条编的打水的斗子)都铺上新的糜穰,我们才算收工。

    从那以后,姥姥每天早晨放鸡时都要把鸡一个一个地检查。

    “姥姥,你干啥呢?抠鸡屁股就不怕弄一手屎呀!”

    “姥姥看它有蛋没,有蛋就把它关起来。”姥姥一边仔细地摸着鸡屁股,一边对我说道。

    “对,防止它们把蛋丢到大草垛上去。”

    今年,姥姥家没有宰猪的打算,准备过几天把大黑猪绑了送到收购站去,卖给国家。收购站都是现给钱,还给几张供应票,过大年可以到城里割上几斤肉。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比宰了猪卖给村里人合算,村里人都是赊账,等分了红才给钱。分不了红的,就只能等到明年了,明年分不了红,那就不知道了。

    而且,宰猪那天还要大吃二喝,还要送人。不宰猪了,这一切就都免了,还省了不少钱,所以这笔账还是得好好算算。

    村里决定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和学校合办一台晚会,因为村里的两盏汽灯都坏了,所以改在白天了。到底是村里的力量大,二胡、唢呐、大正琴,笛子、木鱼、锣鼓镲。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风不大,就好像没有一样,只是戏台是坐南朝北,站到戏台上感觉到有点儿阴冷。

    刚刚吃过了后晌饭,大人们就开始在戏台上锣鼓喧天了。

    学校的老师们都到齐了,演节目的同学也都集合好了,由于时间短,村里的节目准备的不多,一台晚会演不下来,所以要和学校联欢。

    学校就在戏台对面,原来是座庙,后来改成了学校。

    老师们在大队吃了黄糕肉菜,此时也和同学们一起在学校做着演出前的准备,姐姐也忙着给同学们打脸子(化妆)。

    大人的演员们也在教室里准备着,教室里的炉火烧的很旺,我看见是四姥爷用牛车从大队拉来的煤。

    演出开始了,大人们的节目实在太好了,虽然都是当了爷爷、奶奶,或姥爷、姥姥的人了,但装扮起来,穿上那戏服,载歌载舞,那男声高亢激昂,那女声清脆悠长。

    “挂红灯”,“五哥放羊”,“拜大年”,“夫妻观灯”加上那二胡、板胡、笛子,唢呐、三弦、月琴,梆子、板子、鼓。

    诶呀,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人才济济呀。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都是些爷爷奶奶的人了,装扮成大姑娘、小媳妇,小伙子、大后生,就那利索的胳膊、腿,和那灵活的脖子、腰,那里还看的出来是谁,那演的是谁就是谁。

    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