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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5章:灶前的女孩
    从县中考完试,我坐下午四点的公共汽车从县城回来。

    我一进屋,姐姐正在炕上给我拆被子,停下手里的活,问道:“考得怎么样,难不难?”

    “考的怎么样,姐姐不用想也应该知道。在咱的眼里还有难吗?”我得意的向姐姐说道。

    “瞧见你那得意的样子,姐心里就有底啦。”

    “姐姐是我的启蒙老师嘛。好啦,我去浇园子了。”说罢,我便来到了井台上。

    掀开井盖,摇辘轳绞水浇园子,西红柿开花了,辣椒开花了,茄子也开花了,园子边的篱笆上,挂满了白色的豆角花,为什么好吃的东西总要开白色的花呢。

    初中毕业了,学校推荐我到县中读高中,并给了我很好的评语,我的寄养地,李家堡的贫下中农也给我作了推荐。

    通过了体检,政审等一系列繁琐的手续后,便通知我参加了文化考试。

    前几天村里接回了一批外省来的知识青年,大队问公社怎么安排?公社请示县里,县里说,等上面的安置政策下来再作统一部署,各大队因地制宜的暂时安排一下,但必须安排好。

    小学校放假了,住宿的老师们都回家了,大队就把四男四女安排到小学校住下了,正好学校有伙房,就安排姥姥去给他们做饭。

    我上学的事情都办好了,就等着开学去报到了。

    姐姐抱着给我拆洗的被褥,衣服,褥单、被头、枕巾出来了。

    “正好我洗衣裳,你给我打水。”姐姐把一堆衣裳放在地上说道。

    “好嘞!”

    天气太旱了,河里的水也剩下薄薄的一层了,姐姐怕给我带上沙子,就在井台上给我洗了起来。

    一遍一遍地洗着、揉着、搓着,姐姐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姐,你累不累,歇会儿吧,明天再洗吧,又不是你明天就走了。”

    我想起了一年级的那个暑假,那天姐姐就是这样的洗呀洗呀,带着笑容,含着眼泪的洗呀洗呀。

    “今天不洗了,明天晒点儿水,再给你洗洗头?”姐姐一边使劲的在搓衣板上揉着衣服,一边歪歪头看着我,笑着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会洗。”

    “嗯,我弟弟长大了,一眨眼七、八年了。”

    “八年了,别提他啦!”我学着猎户老常的韵调说道。

    八年前,姐姐避难到我家生活了一年多,我们一起趴在窗台上,看过雷雨天也见过风雪夜,我们坐在桌子边,我歪着头看着姐姐写字看书。

    姐姐耐心的教会了我,写爸爸、妈妈和我的名字。

    教会了我背乘法口诀,虽然我不完全的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很熟练的将它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教会了我讲卫生,讲礼貌,用香胰子把我浑身上下洗的干干净净,香气袭人,领着我到小学校报名。

    老师们一见我这个干净利索的小伙儿,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容。

    我一张嘴就是“老师好!”然后就鞠躬,老师们一见就喜欢上我了。所以我才能以优异的成绩,提前两岁考上了一年级。

    当我度过寒假,又放暑假的时候,姐姐离开我回了乡。

    此时看到姐姐额头上的汗珠,浸湿了面前的头发,顺着垂下来的头发,一滴一滴的落到手背上,搓衣板上,揉着的衣服上。还有几缕头发粘到了脸上。

    我不由自主的伸了几次手,想帮姐姐把那几缕贴在脸上的头发掀下来?还是擦擦滴着汗珠儿的那几缕头发?或者是擦擦额头上的汗?

    长大了就不敢随便动姐姐了,要是前几年,我一定不管我的手是干净还是脏,马上就会伸到姐姐面前,在她的脸上胡擦一气,哪怕是给她图个大花脸,她也会很享受的咯咯笑一气。

    现在怎么就没这个胆了?

    姐姐为什么不用手背擦一下呢?

    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似乎明白姐姐的想法,便跑进屋里拿来了我的新毛巾。

    等我跑出来一看,姐姐已经直起了腰,左手摁在搓衣板上,右手举起来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看见我拿着毛巾过来,便停住了,不自然的改成,伸手要接我手里的毛巾。

    “我给姐姐擦吧。”

    姐姐闭上眼睛,当毛巾挨上脸的时候突然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接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

    “唉!大了倒显得生分了。还是小时候好,你还记得不,姐姐洗衣裳,你在旁边捣乱,还往姐姐脸上弹水。”

    “姐姐先弹得我。”

    “那也是你捣乱在先。好啦,洗完了,再淘一边就行了。”

    “姐歇一会儿吧,我来吧。”我说完,绞起了辘轳,打上来水。

    中午晒得水用完了,现打上来的水太凉了,我知道女孩子们娇嫩,身体不如男孩子壮,便不用姐姐下手了,“咣咚,咣咚,”一会儿就淘了个清凌凌。

    “姐,我去找姥姥啦,你去吗?”晾好了衣服,我说道。

    “去就去,走!”姐姐说完,我们锁好大门,往学校走去。

    姥姥在小学校伙房给知识青年们做饭,八个知青轮班每天派一个人帮厨,借机会学学使用农村的灶具做饭,学会了就自己饿不着了。

    旁边大案上放了一盆儿调菠菜,锅里蒸了一锅窝窝头,气很大,看样子快要熟了,姥姥在一边切着咸菜丝,看样子像是在准备明天小米焖饭的配菜,我们农村人家天天都是这样。

    一个女孩儿坐在灶前,两只手抱着风箱柺子使劲地拉着、推着,灶里的火很旺,屋里的光线已经不太亮了,还没有来电,因为正房和其它房间还很亮,伙房是一间南房。

    灶膛里的火给女孩儿打了一个很漂亮的轮廓光,很可惜,我是站在她的背后,如果从侧面看,也许会更好一些。

    女孩儿穿了一件有点宽大的,粉底白花小翻领短袖上衣,下身一条学生蓝西裤,前面系了一个炊事员专配的大护襟。后背显得太平了点儿,看得出,不是褂子大,而是没撑起来。

    怎么看也不像高中毕业,如果系条红领巾倒像是六年级的学生。

    这个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不是六年级,是五年级,四年级,对,是四年级,我三年级的时候,她四年级,那个熟悉的背影。

    嗨,想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