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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0:杨柳岸神算卦千金(下)
    清远国以“法礼”二字治理天下,上有圣上励精图治免除若干项苛捐杂税,也多得上天的眷顾历年来倒也称得上的风调雨顺,各州府百姓虽不至丰衣足食夜不闭户,但相较往年兵荒肆虐年间,易子而食倒也未曾听闻。Δ&bsp;Ω『.&bsp;.

    当今东宫太子杨景正乃是嫡长子,任东宫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虽说是本性敦厚孝字为先,多年来如履薄冰倒也无行差踏错,但因祭奠期间与府中饮酒作乐被圣上斥责与东宫闭门思过。

    当天圣上查问此事之后,雷霆震怒之下摔碎了桌案上的砚台。

    外有辽顺二国虎视眈眈窥视清远,又逢东宫太子祭奠期间饮酒作乐失了天下表率的“孝”字。

    这才有了九皇子杨景隆与十三皇子杨景泰的夺嫡之心。

    东宫太子杨景正虽说是与东宫之中闭门思过,但是在朝中多年早已羽翼丰满,更有初批阅奏章的中枢阁和掌管百官升迁的清隶司为其所用,九皇子和十三皇子便不约而同的要值此良机斩断东宫的钱财进项。

    而文丰城商家老家主年迈,未曾将家主卸任与尚玉秀之际,便有了商老爷毒身亡一事。

    自此,商七爷和商八爷便各自在两位皇子的驱使下,意图将商家占为己有。

    包文正随着侍女的引领下穿山游廊,来到了商府略微偏远幽静的厢房之中。

    商府却乃富甲天下,单是从这厢房之中的物件便可看出端倪。这偏远处的厢房施以绿色琉璃筒瓦大屋顶,斗拱出檐,石仿木门、窗上浮雕各式精美山水群兽图案,雕工细腻且栩栩如生;厢房内六根怀抱粗细的巨木作柱撑起了房顶,其内悬挂着着先贤字画尽显儒雅之气。

    丫鬟冬梅盈盈一福,躬身说道:“先生且坐,少顷自幼丫鬟将茶水和糕点呈上,若是有其他吩咐也可一并告之。”

    “书房内有典藏的书籍,先生可自行取来,待小姐送走宾客后当来此与先生相商。”丫鬟冬梅施礼后便退了下去。

    包文正虽出身与保安镇虎贲村的乡绅之家,而后又在樵山之中过了半岁的乡野樵夫的岁月,但如今对这满眼的稀罕物件和墙壁上的先贤字画倒是并无触动,自行来到了书房之中瞧见了甚多孤本,却抽取了一卷道藏回转桌案之前。

    如今仕途作毁,经史子集对自家已无增益,反倒不如翻阅这道书更为悠闲自在。

    尚玉秀回转到了灵堂之内,叩谢前来祭奠的宾客之余,也曾对适才的相师心中起疑,但是思索再三之后,心知不能将商家的偌大家业,寄托在一线侥幸之心上。

    这才仔细的将适才与相师所商讨的细节,一一在心中反复揣摩。如果将商七和商八分驻两地在建酒坊,按照这两人的贪婪成性势必将赚取的银两扣下,年底往商家送交账目之时银两自然是十不存一,至于这二人到底将多少银两供奉给自己的主子,那就是两地酒坊的事情,与商家嫡系一脉并无牵连。

    再说这老芬酒的秘方泄露一事,这几十年来老芬酒一枝独秀,便是黄金万两若能购来这老芬酒的秘方,想来清远国内的其他几家酒坊也乐意。

    若是如此,不如遣自家心腹,将这秘方同时出售与这几家酒坊,若能有三五万两黄金的进项,也能贴补商家嫡系酒坊的生意。

    待夜色已深,这才渐渐不闻宾客上门祭奠,劳碌一天的尚玉秀也是困乏之极,回转到自家的闺房中梳洗沐浴之后,用过了糕点独坐窗前静思。

    “玉秀。”

    一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尚玉秀的闺房之内。

    尚玉秀心中诧异之下回望去,瞧见这夜行人站在远处身形异常的熟悉,凝神望向这夜行人的眉宇之间,按下了心中的慌乱,惊喜交加上前了几步道:“三哥,你何时来的?”

    夜行人解下了面罩,只见这夜行人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遮掩不住那一身威势。

    6桥三眉宇之间露出爱怜之色,柔声说道:“昨日听闻商老爷子身亡,恐商府之内你身单力弱无以为凭,便带了门中弟子连夜赶赴文丰城。”

    这一番真情实意将尚玉秀心中的孤苦凄婉再次引起,尚玉秀禁不住眼眶一红清泪又是垂下。

    6桥三瞧着尚玉秀垂泪,心中宛如刀割一般痛楚难挡,上前几步有心将尚玉秀揽入怀中好生宽慰,却又担心唐突了佳人。

    “莫哭!万事有三哥与你担待!”6桥三心中痛楚不已的柔声说道。

    尚玉秀知道这6桥三本是胸襟万丈的江湖草莽,统领数万名好汉端坐十九连环坞水寨之中,与钢刀临颈之际尚能谈笑自若,几曾见过6桥三面露痛楚的神色,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尚玉秀上前投入6桥三的怀抱之中,哽咽着说道:“三哥,商家大难临头了。”

    6桥三眉色一正低声问道:“可是那商七和商八从中作梗?”

    “今夜三哥便去取了这两人的级,为你出气!”6桥三眉目之中略带一丝杀机道。

    尚玉秀此刻方觉得自家投入6桥三的怀中不妥,于是面颊羞红之下柔荑推开了6桥三,擦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将商老爷中毒身亡背后所牵扯到了皇子夺嫡一事娓娓道来。

    6桥三虽是统领数万江湖好汉,也与官府中人有过结识,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知府中门客而已。如今听闻此事涉及到了当今清远国的九皇子和十三皇子夺嫡一事,猛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6桥三心知尚玉秀虽是女儿身,但是聪慧机变较男子犹有过之,于是开口问道:“若是依那相师所言,玉秀觉得又有几分把握?”

    “商家自此一分为三,虽是声势大不如前,但却自保有余。”尚玉秀轻声说道:“不论日后哪位皇子夺嫡,商家都已不复今日的声势。”

    6桥三心知此举已然是上策。

    今日商家一分为三,其一东宫太子虽不满商家供奉的钱财减少,但是因其他皇子驱使下毒杀商老爷子,太子照拂不到,也不能过责太甚,以免失了人心。

    其二,九皇子得了商家一座酒坊,不但是削弱了太子的钱财,也充盈了自家的,如今镇守边疆远离上京,也不容九皇子步步紧逼。

    其三,十三皇子内有太子位居东宫,外有九皇子镇守边疆,既有夺嫡之心值此三虎相争之际一动不如一静,自然也就不会竭泽而渔。

    6桥三心念急转,低声问道:“这相师言道下山不过旬月,竟能从这杀局之中谋得转机,这等大才莫不是哪位皇子门中的门客?”

    尚玉秀道:“我曾追问,这相师言道只羡纵情山水之间逍遥自在,倒不似作伪。”

    “危机重重,还是小心为上,三哥前去会一会这相师?”6桥三询问道。

    尚玉秀略一沉吟,接着嘱托道:“若是有异,也需让这相师自行离去,不可坏了他性命。”

    “这等大才,岂会将自身的性命系于他人之手。”尚玉秀接着说道。

    6桥三点头应下,略带敦厚的笑道:“三哥虽是江湖草莽,却也不曾无故坏人性命,玉秀放心便是。”

    6桥三瞧着素色衣裙的尚玉秀,一根白色的丝带将纤细的腰身束起,沐浴过后仍有水渍在丝上垂落,一股淡淡麝香味道在鼻间萦绕,烛光之下的憔悴神色尽显女子的柔弱。

    有心携尚玉秀远走高飞,从此在十九连环坞中逍遥快活,不再理会这商贾之中的繁琐杂事。却深知尚玉秀虽看似柔弱,但心中却甚有主意,无奈之下眼神略泛出一丝黯淡。

    尚玉秀瞧着6桥三推开房门,施展轻功朝厢房掠去,犹如一只大雁翩然而去。

    “三哥,玉秀怎能不知你的心意,可是这商家不能毁与我手。“尚玉秀喃喃自语说罢,清风透过门窗吹拂起罗裙的衣袂,白衣胜雪的柔弱女子在一盏摇曳的油灯中更显的凄冷。

    6桥三施展轻功几个纵跃便飞檐走壁来到了商府幽静处的厢房屋顶,俯下了身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待巡更的下人提着灯笼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拐角之处,便腾身跃了下来,衣袂声瑟瑟作响。

    如今的时刻已然到了子时,6桥三只见厢房中黑暗一片,心道这相师想必已然睡下。若是平日拜见这等高人势必要先将拜帖呈上,可是今日商家的局势已然是千钧一,倒是顾及不了许多了。

    6桥三如猫行狸翻轻盈无声,贴近了木门之前,从袖中取出一把匕探进了门缝之中,却不料木门虚掩,受不得丝毫力气,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房内顿时点亮了油灯,有声传来:“6寨主还请入内一叙。”

    6桥三心中惊疑不定,侧耳聆听附近除了蛇虫鼠蚁之外倒并无异常,仗着自家的武功高强倒是不惧,推门便走了进来。

    厢房内的桌案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长袍的青年,这青年白衣胜雪端是卓尔不群,不同与以往所见的书生,神情淡然且若有出尘之气。乍一看浓眉大眼端是相貌堂堂,实则绒须刚探出唇角,看年岁分明乃是一少年。

    6桥三于江湖中走动,不免双手沾染些血腥,又久居十九连环坞中号令群雄,一身威仪便是寻常的弟子打了照面也会颤颤巍巍。今日这少年却神情自若宛若视之等闲,令6桥三心中又平添了几分凝重。

    “6某不请自来,惊扰了先生,还望赎罪。”6桥三取下面罩,露出自己的真容,抱拳施礼道。

    包文正唇角泛起了笑容,起身拱手还礼说道:“包某已然等候6寨主多时了,岂有惊扰一说,6寨主请落坐。”

    包文正为6桥三斟满一杯茶水,递在6桥三面前的桌案上。

    6桥三谢过之后,环视了厢房之内并无异常,渊渟岳峙的落在在了包文正的面前。

    6桥三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推在了包文正面前抱拳说道:“听闻包相师卜算之术一卦千金,6某深夜前来愿以千金问上一卦。”

    “6寨主请问。”包文正面露笑容,却是瞧也不瞧桌案上的银票。

    6桥三眼见这相师倒是未曾多看这黄白之物,心中对其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开口问道:“6某年幼之时,有一幼弟被下九门中的人拐走,多年追查不敢相忘,却依然难获踪迹,如今我这幼弟身在何处?”

    包文正哑然失笑道:“6寨主本是扶远山6家庄6二牛家中的独子,又何来幼弟一说?”

    “6寨主此番前来,可是想问你与尚玉秀的姻缘?”包文正心知这6桥三乃是存心试探,但此刻夜色已深,于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6桥三闻言心中骇然之极,杜撰出来的幼弟被掳走一事自是子虚乌有令6桥三刮目相看,但是这少年相师竟然能一口说出自己乃是扶远山6家庄中6二牛的独子,令6桥三心中涌起了波涛。

    行走江湖,虽道是祸不及家人。

    但是斩草除根的道理谁家不知,6桥三自从踏上了江湖那一刻起,几十年来都不敢回转扶远山6家庄,就是生怕将江湖中的仇怨牵扯到家中老母的身上。

    自家的出身,连寨中跟随多年的老兄弟都不曾知晓,便是连尚玉秀都未曾言及,如今被这少年相师一语道破,岂能不震惊。

    6桥三按住心中的波澜,起身恭敬的抱拳施礼道:“包相师神机妙算,6某这厢给相师赔罪了!”

    包文正挥手示意6桥三落座,拿起桌案上的折扇轻摇,淡然的笑道:“6寨主行走江湖多年,应有的戒备之心。包某岂会不知。”

    “敢问相师,6某何时能得偿所愿?”6桥三拎起桌案上的水壶,为包文正斟满茶水,声音温和下来问道。

    包文正轻敲桌面谢过,平淡的说道:“三年后商家危机已过,便是6寨主与商姑娘成亲的日子。”

    “先生此言,可是商家三年后能复有今日之兴盛?”6桥三询问道。

    包文正晒然一笑接着道:“6寨主可知,此刻不单是商家有危机,便是你的十九连环坞中也有大难临头?”

    “先生有话还请直言。”6桥三自家虽是武功高强,但十九连环坞中数万帮众,焉能是铁板一块,本着兼听则明的心态问道。

    包文正含笑将桌案上的银票又推了回去,闭口不答。

    6桥三神色一怔,不解的问道:“先生莫不是另有所图?”

    “来年七月,请6寨主携十九连环坞五千精锐帮众,为包某摇旗助威!”包文正将折扇放在桌案上,起身抱拳行礼说道。

    6桥三面色转冷,不解的询问道:“相师可知这五千精锐帮众行走江湖,将会给我十九连环坞惹来大祸?”

    “6寨主可是恐朝廷出兵镇压?”包文正落座下来,笑着道:“包某本是山野村夫,又怎会行那谋逆之事,6寨主多虑了。”

    “五千帮众随行过于招摇,引来朝廷的忌惮。“6桥三神色略微缓和一些,摇头说道:“6某委实不能置帮中兄弟的生死与不顾。”

    “若是届时,五千帮众行走江湖摇旗呐喊之际,朝廷反而能为你十九连环坞立下嘉奖哪?”包文正“唰”的撑开了折扇,折扇轻摇的笑道。

    6桥三沉思片刻,这才下了决断,抱拳道:“先生能化解商家的危机,与我6某实乃有恩。只要不是谋逆之举,不坏我十九连环坞数万条性命,6某便舍命陪君子,率领五千帮众为先生摇旗助威!”

    “君子一言!”包文正道。

    “驷马难追!”6桥三起身抱拳行礼,朗声道。

    二人与厢房之中商讨了约有一个时辰后,6桥三将桌案上的银票再次奉上之后,起身告辞。

    行出了厢房之外,施展轻功腾挪道了屋顶之上,朝尚玉秀的闺房掠去。

    尚玉秀端坐在桌案之前,手拿算筹正在核查账目,听闻房门轻叩的声响,从门缝中望了一眼后便打开了房门。

    6桥三将适才所言一一道来之后,尚玉秀目露骇然之色,此刻方知这世上真有未卜先知之人。

    二人于房中商讨片刻,6桥三瞧见尚玉秀神色困乏之极,便起身告辞了。

    尚玉秀劳累多日,便换上亵衣上了床榻安歇。

    此刻商府之内仍是灯火明亮,灵堂之中鎏金棺椁旁有丫鬟和下人往来不断,袅袅的轻烟随着纸钱的焚烧,被清风吹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