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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无题
    雷鹏面色阴沉,看着那三具跪伏于地上,脖颈之间的创口不断涌出鲜血的无头尸体,接着又抬头望了叶友文一眼,便不在说话。

    当着官差的面,私设刑堂、处死三人,这种胆子与底气不可谓不大,若说叶友文没有足以让县衙甚至是州府,排帮忌惮的底牌,雷鹏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叶友文站起身来,一脚踹开脚边尚在淌血的人头,面无表情的来到了棺木前,接过一旁仆人递过来的盛满人颈血的木碗与毛巾子,便使着毛巾子粘着鲜血涂抹在两具棺木之上。

    衅棺,在雷州乃是蚩苗族逝者亲人为安抚亡者的特殊仪式,即用牲畜的脖颈处伤口流出的鲜血涂抹棺木、棺椁的油漆之间缝隙,蚩苗人认为这样能够让地府之中逝者免遭亡魂侵袭,可以安然轮回。

    而这叶友文之举,却是用人血直接涂抹棺木,非但不能让人感受到叶友文对缅怀逝者之意,而是让人恐惧和害怕。

    雷鹏在揣测叶友文的实力,叶友文未尝不是在用这种血淋淋的举动来威慑雷鹏身后的势力。

    你若是敢再来犯,就休怪我用你们的鲜血来衅棺!

    雷鹏看着叶友文用手中毛巾子沾血涂抹棺木,心中有些发寒。

    叶友文也不去望雷鹏,只是静静的将手中木碗内的鲜血涂抹殆尽,随手将木碗连同已经被血液浸染的黏做一团的毛巾扔给一旁面色铁青的男仆,也不去擦手上的血迹,便坐回首位之上。

    “雷捕头,这样处理可好?”

    “雷某已在之前提醒了叶老爷,所以我无话可说!”雷鹏皱着眉头,不在去看叶友文。

    现在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稍有不慎便可能有刀斧加身,故此雷鹏才会敢怒不敢言。

    叶友文微微颔首,端起一旁的大茶碗,一饮而尽。

    接着屋内所有牛油蜡烛忽然一灭,那合拢的六扇门便被屋外的仆人打开来,只不过一瞬间,早早暗运真气至双耳的雷鹏便听见了四处穿出来数声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长剑归鞘之音。

    一身汗瞬间便打湿透了里衣。

    至于那两个跟着雷鹏进入偏厢的捕快,由于武功低微,自然无法察觉到这些细微之音,也因此没有感知到这偏厢其中暗藏的杀机。

    端茶送客。雷鹏自然知晓,于是也不在也不敢多做停留,立马起身拱手走人。

    同院子外的捕快会合在一处,众人便心事重重的随着表情阴郁的雷鹏沿着来时的路,从偏门出了叶府。

    来时尚有人迎接,去时却不再有人相送。叶府这种态度,让一众捕快甚是不满,认为虽然叶府钱多势大,但在这淮水城之内又岂能与官府相比,怎么可以不给哥几个地头蛇面子?

    雷鹏听见身后一行人的抱怨,不再说什么,也不看路,只顾着低头往前走。

    一众捕快见自家头头面色阴郁,也以为捕头在为叶家的态度而生气,却也不想在捕头心情不好时,在他身后嚼舌头惹得头头厌恶,于是当下只在捕头分心之下要走错路之时,稍稍提点一二。

    一行人走走停停,周围的路人皆是避之不及的样子,即便是在人潮攒动的集市,捕快们一行人面前都是一条通途。

    这捕快官职虽但是对于那些财薄势弱的市井小民来说,还是颇有威慑力,为此百姓们即便不会特意去讨好他们,但也不会轻易地去触其霉头。

    一众捕快起初心中还有些不快,但见到这淮水城的百姓对自己如此畏惧,当下还是调整了心态,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傲慢模样。

    毕竟,谁让那叶家之人势大,自己一群人吃他不住?

    分开的人群之中,叶悔肩扛着白羽,身后背着一个长条形的灰布袋子,淡淡的看着一众捕快耀武扬威的穿过人群分开来的通道。

    “白羽。”

    “干嘛,师父?”

    “你觉不觉得这些穿青衣的捕快很厉害啊?”

    “不觉得,还是师父更厉害一些!”

    “那是自然,你家师父可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者!”

    叶悔言及至此,面上却是丝毫没有一点因为说大话的羞愧之色。

    捕快们行走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也就十几个呼吸之间,便被跟在其后合拢的人潮遮去了身影。

    叶悔拍了拍白羽垂下来的双腿,也不再去看那些捕快,抬脚便向着路九郎的店铺兼住房地方向走去。

    尚未来到小院子的门前,便可以听到一阵吵闹之声,见门口堵满了人,素来喜静的叶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取捷径大步走向前去,一手护住白羽,不让其从自己肩上滑落下来一手推搡开堵在自己面前之人。几个踏步之间,叶悔便来到了房门之前。

    门前几个短打扮的精壮汉子背对着人群拢成一圈,叶悔望着他们有几分面熟,且手里大都提着朴刀、短矛等趁手兵器,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这几人便是曾为路九郎在看门、镇场子,现已被路九郎辞退的护院。至于他们此次前来无非就是看到了路九郎的生意稍有起色,想来借着人多来讹上一笔、打打秋风罢了。

    坐在叶悔肩上的白羽视线开阔,一眼便看到了被护院们包围在内的路九郎,当下便喊了一句“路叔!”

    被围在人群正中,喧嚣的人声以及几乎贴着路九郎鼻子的护院,使得路九郎的身上那身被温度烘干的麻布衫子再一次被汗水浸湿,一张胖脸上也是红通通一片。

    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同这些明显就是要来巧取豪夺的人撕破脸皮,倒不是路九郎真的怕了这些护院,而是这些护院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他心中有些烦闷。

    猛然听闻白羽的一句叫喊,路九郎寻声望去,便自然而然的便透过护院交织的手臂缝隙之间,看到了高过众人一头的白羽以及肩上扛着白羽的叶悔。

    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路九郎飞快扒开围在身边的护院,跑到了叶悔面前。

    众护院眼见着路九郎扒开他们,来到了一个肩上扛着孩童的青年面前,还一脸讨好、殷勤之色,这种场景,护院们即便是在路九郎落寞之时也是从未见过的,当下有些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一窝蜂围了过去。

    “小子!你是谁?”一人狐疑的打量着叶悔,出言问道。

    “这人到是有些面熟,我好像曾在院子里见过他。”

    “管他是谁!只要我们拿到钱就够了!”

    众护院逼视着中间的叶悔三人,气势汹汹。

    “怎么了?”叶悔压低着声音,询问道。

    “不就是觉着我像块肥肉?每个人都想来咬一口。”路九郎面无表情,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不屑一顾之意。对于他来说,这面前这些人,无非就是些上不得大场面的乌合之众罢了,即便他们身怀武艺。

    “像块肥肉倒是真的!”坐在叶悔肩上的白羽也在听,当下立即插了一句嘴。

    路九郎撇撇嘴,只当白羽是童言无忌,也不在理会,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叶悔。

    “别看我!像这种小事,你若是解决不了,那么于我而言,你便是失去了任何的意义。”说着,叶悔也不再理会任何人,扒开了身边的人,径直朝着院子内走去。

    路九郎看着叶悔扒开的大口子再次合拢,面色阴沉,环顾了一下四周,眼见着那些护院又要再次开口,两道八字眉毛却是微微一竖,双目之中已是有寒光四溢而出,但话语之中却是带着萧索凄凉:

    “路某原以为诸位皆是这淮水城中一顶一的好汉,虽然诸位落魄,但还是怀着结交之心来邀请诸位来护我这薄产周全,本道待路某再度发家之时,定当尽全力报答诸位,可是今日诸位的所作所为路某着实是寒了心。”

    诸护院都是自这淮水城中摸爬滚打过的人,对这路九郎诸多事情也自然是颇有耳闻,现在路九郎口口声声说着情真意切的话,如果不是早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并且自己一群人的脸皮也算是粗厚,诸护院恐怕会被这一通掏心窝子的话弄得无地自容。

    “少废话!老子的钱!你是给还是不给?”

    护院们纵然是脸皮再厚,在众目睽睽之下,残留的羞耻心还是使他们迫切的希望早早拿钱离去。

    路九郎不再应声,故作悲伤的将衣袖之中早早准备好的小钱袋子拿了出来,一个护院见已经拿钱出来了,也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探手一把夺了过去,领着余下之人,仗着身强体壮,且有几分武艺傍身,低着脑袋便从围观群众之中挤出一条道路,在飞快地拐过街角之时便已然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外。

    见护院们已经走了,路九郎脸上的悲伤之色立刻消失不见,挺了挺刚弯下的腰子,用力的一摆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散了!散了!”

    待到周边人群悉数散尽,路九郎很快的望了一眼四周,飞速的来到了院子之中,将贴着财神的院门细心掩好后,一脸忧虑的来到了大厅之中。

    厅内,叶悔站在首座边,抬头望着首座之上的一块木匾,至于白羽则翘着两条小腿坐在高高的首座之上,看起来很是无聊。

    刚刚迈过厅门门槛,便听见叶悔的一句:“我来的时候,外面刚过去一队捕快,瞧样子,倒是我昨夜的一通动作带来的后续影响。”

    “你昨夜又杀惹出了什么麻烦?”路九郎瞅见一旁的白羽,连连换了一个说法。

    “我昨夜收了一下关于叶家的尾,此刻这淮水城中应是风起云涌之时。”

    “那叶家岂不是”路九郎怔了怔,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抬眼望着叶悔,“绝了香火?”

    “差不多,如果那个老倌子没有打算开花结果的话。”叶悔如是道,不去理会路九郎,转头看着坐在一旁正在剥栗子的白羽,见其面前聚着一堆栗子肉,觉着有趣,心头也是升起一丝作弄之意,探手往栗子肉堆上一抓,便可以看到少了一大半。

    白羽一脸呆滞地看着叶悔的手往嘴边一抹,两道薄唇轻轻一碰,颈间喉结上下一动,自己好不容易剥了半天的栗子肉便有一般不见了。

    叶悔勉为其难的咽下那一把栗子肉,觉着喉咙实在有些干,连连喝了口水,趁着白羽似哭非哭的时候,赶忙将其抱起了起来,放在自己肩上,也不再去管路九郎,几个大踏步之间,那个背着孩童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