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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不得其门而入
    张禄曾经中木匣的夹层中倒出一片“龙骨”来,但当初唐时章来接的时候,他并没有主动交代——对方不问,我就不提。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那会儿他还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宝物,摸上去、瞧上去,那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啊。堂阳季珍而藏之的,就只是一块石头,说出去谁信哪?这要是主动交上去,唐时章会不会怀疑自己把真正的宝物给私吞了?

    若是等对方问起来,自己再一点儿不打磕巴地交上石片儿,毫不闪烁其辞,应该会更容易取信于人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时章当时压根儿就没提。或许他也怀疑张禄私藏了宝物,但又不好公开索要——那不是显得自己,不,显得唐府太小家子气了么——就打算在谈话中逐渐指向此物,暗示张禄主动上缴。只可惜,他们在舱中的对谈还没能深入,从人便来禀报有海盗船撞上来啦……

    如今既然唐莹主动提起了,张禄赶紧伸手入怀,取出那枚“龙骨”来,双手奉上——这玩意儿功用不明,谁都不清楚跟虚空镯的原理会不会产生冲突,所以他一直都是贴身携带的。

    唐莹接过来,就着烛光反复打量,眉头逐渐皱紧:“此物似骨非骨,似石非石,又蕴含一丝凶戾之气,究竟是何物了?”

    张禄斟酌着词句回答道:“据在下判断,应该是史前妖龙的骸骨化石……”

    “化石?何谓化石?”

    啊呀,无我境的大高手竟然不知道化石?!不过想想也对,武道境界高,并不见得任何学术领域都是大拿,或者起码具备一定的常识,再说了,天垣世界上有没有化石之说,也还在未知之数哪。

    好比地球上,据说公元前就有现化石的记载,但当时人们对这玩意儿的性质和来历还是一头雾水,以为是生物在土石中生长,逐渐与土石结合为一体……再往后进了中世纪,科学技术反倒有所退步,化石就多被认为是魔鬼迷惑人类的造物,一直到十五世纪才有了比较准确的定义。

    上述是指西方,中国的情况略微好一些,北宋的沈括就在《梦溪笔谈》中谈到过化石乃是古代生物所化而成——当然啦,具体怎么“化”的,他压根儿就没有提。

    虽然是与地球机械社会完全不同的武道世界,但天垣的科学技术和相关生产力也就中世纪的水准,你还能寄希望于有人明白,或者普遍知道化石的来源吗?

    张禄只好解释:“据说动物死后,皮肉尽销,骨化为石,是谓化石(至于植物化石咱先不提)。此石上蕴凶戾之气,故此在下怀疑乃传说中南海妖龙的碎骨所化。”

    唐莹略一撇嘴:“传说不可尽信。”又翻过来掉过去地端详了半天,实在觉不出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干脆往案上一拋:“赐给你了。”

    张禄大喜,伸手就去拿化石,瞧着唐莹并没有反对的表示,顺道把那些符箓也一并收了起来。

    唐莹这才进入正题:“关于丽语之事……”

    张禄急忙答道:“在下与唐小姐、黎公子、风公子等共事,因为某些原因,恐怕难以为继,故云恐难再见。但上次分手的时候,唐小姐并无异状,只是……在下对于她的去向,有一些揣测,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唐小姐与西黎公子似乎两情相悦,然而就两家的身世判断,是断不可能有婚姻之份的……”

    唐莹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岂有此理!”

    她当然不傻,加上年岁又大,社会经验也丰富——天垣世界虽然同样男尊女卑,但对于妇女的限制还到不了中国明清时代那般变态程度,唐莹出阁前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小姐——张禄才刚说了两句,她当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倘若黎彦这会儿还好好地呆在西黎侯府,张禄不会作此联想,唐莹也不会立刻领会他话语中的含义,但黎彦也跑了呀,虽然留书示意,却并没有说明出门的原由和目的地,两下一联系,唐莹当即豁然开朗——

    “真正是孽缘!”

    “请恕在下直言,”张禄既然向唐莹泄露了唐丽语和风赫然的地下恋情,那接下去就不得不帮他们说好话了,否则就是纯粹的出卖朋友,“男女互相恋慕,进而结为夫妇,繁衍后代,此乃自然之理,缘就是缘,怎可说是孽缘呢?在下觉得,只有那些三观……咳咳,性情不合,而为父母之命或者利益关系被强迫结为夫妇的,将来免不了龃龉、吵闹,甚至于酿成悲剧,那才能算是孽缘。”

    唐莹略有些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我听说时下民间流传起一股反对父母包办,主张恢复到原初男女桑间濮上对歌野合的风潮,难道你也是支持者么?”

    张禄一听不妙啊,敢情这位老姑奶奶还是个传统礼教的卫道士……赶紧撇清道:“在下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何谈支持?在下只是觉得,既然那两人倾心恋慕,甚至不惜于抛弃一切,离家出走,若强要将他们分开,反倒会酿成悲剧。前辈也不希望看到唐小姐伤心欲绝,或者终身郁郁寡欢吧?”

    “那丫头痴迷武道,哪有一点心思在男人身上?她若是从此躲起来不肯见人,武道必然再无长进的可能,那才会使她终身郁郁呢!”

    “总之,在下将此事禀告前辈,还请前辈相助,玉成好事……”

    “我知道了,”唐莹一摆手,“这事儿我自会处理。”话问完了,你可以滚蛋啦。

    可是张禄还不肯滚蛋,他必须再多说几句才成:“其实这也是在下的猜测而已,实情如何,尚且不得而知。希望前辈在找到他们以后,切勿棒打鸳鸯,以免……”

    “那也得先找到他们才行……”唐莹一皱眉头:“你若与丽语有缘再见,千万探问出来他们如今身居何处——好吧,就说我不会责怪他们,会妥善处理此事的。她即便信不过爹妈,难道还信不过我这祖姑么?”

    张禄心说这逻辑好怪……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人都应该最信赖爹妈,然后才能谈得到隔辈亲眷吧……不过唐丽语的家庭情况他也并不了解,说不定除恋人黎彦外最信赖的还真就是眼前这位老太太呢。

    且说船行数日,便抵达了另一座小岛。堂阳季留下来的海图中明确标示了南海诸岛的位置,其中规模不大,又远离航道,并且周边数日航程内并无其它岛屿的小岛,张禄数过,总共有九座,其中两座已经确定为堂阳季的藏宝所在,故此判断其余两处宝藏,应该就是埋在那剩下七座岛上。

    只可惜众人在岛上连续搜索了三日,却一无所获——这回船团里包括水手在内,足足上千人,比当初那几条海盗船的乘员多上整整十倍,要把一座小岛翻个底朝天,那真没有什么难度。

    随后又连续搜寻了两座小岛,仍然毫无所得。就连张禄都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从前的判断来了……

    好在到了第四座岛上,终于有所现。先在这岛屿的一侧,山崖之上,也有一处隐秘的山洞,下临汪洋,礁石耸峙、惊滔拍案,无翅的野兽是绝对飞不上去的,普通人也很难攀爬。当然啦,这难不到船团中诸位高手,他们簇拥着唐莹进入山洞,越往里面走,张禄的信心就越足。

    因为这和前两处藏宝处实在是太相象啦。

    唐莹平素在海上并不经常露面,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居于舱中,别说张禄了,就算几名朝廷官员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她的。但一旦靠拢小岛,老太太必会上岸,主持搜查工作——她作为无人境高手,感官比常人敏锐的多,也非张禄他们所能比拟,有她在场,往往可以事半而功倍。

    可是一直走到甬道的尽头,却并没有现任何宝藏的痕迹;众人使尽手段,把周边石壁上的苔藓全都刮干净了,仍然找不到有什么石门存在的迹象。有人就胡猜了:“莫非宝藏已被他人取走?”

    张禄说不会,即便宝藏被取走,咱们也应该能够见着一道敞开的石门,一间空荡荡的石室,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呀……

    “或许堂阳季昔日在此处挖掘,欲藏宝藏,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这倒是比较靠谱的猜测,因为甬道很明显有人工开凿或起码是扩大的痕迹,就只是缺了最后一间石室而已,保不齐只是一处废弃工地哪。

    唐莹背着双手,由得众人议论,却始终不一语——甚至也不说咱们先撤吧,再去别的岛上找找看。

    张禄偷眼瞥了一下唐莹的神情,突然间拱手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前辈不予怪罪。”

    “什么?”

    “可否请诸位先退出洞窟去,在下有几句隐秘话,独欲与前辈言之。”

    “必须在这里说?”

    “正是。”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唐莹竟然点了点头,然后摆摆手,示意其余人等先退出甬道。等明显脚步声走得远了,张禄才压低声音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先要向前辈请教。”

    “你说。”

    “我天垣世界,武道为尊,目术法为江湖杂耍、幻术而已,然而前辈的虚空镯,还有堂阳季作为藏宝之钥的几方符契,其原理却非武道所可以涵盖……”

    还是以d≈ap;d的法术系统来作类比吧,武道就好比是防护系、塑能系,术法则包括了其余的预言系、咒法系、变化系,等等种类,两者有其共通之处,但修炼到高深领域,两条道路就截然分开了。武道世界也有炼器系统,但造出来的大多是些神兵利器,或者什么飞车啊、能量炮啊之类玩意儿,想搞隐身战机都难上加难。

    所以就理论上而言,武道世界就不应该出现虚空镯、堂阳季符契之类时空性的法宝——即便唐莹也能缩地成寸,但那跟造出或者连通一个异空间,以及把人瞬间从大传至海岛,水平高低绝不可同日而语。并非天地法则限制了术法的挥和术法类法宝的产生——要不然张禄也不能跟这儿使符箓——而是因为武道为此世的主流,术法修炼一向被目为小道,没前途,所以搞的人不多,总体水平也很次。

    有多次呢?就好比地球上的手彩师一般,也就耍点儿最简单的障眼法罢了,只够跑江湖卖艺的。

    所以这事儿啊,好比说地球一直是个机械社会,突然出现一个以魔法为原理的法宝,那多么奇哉怪也。好吧,其实天垣世界也有部分术法存在,就假设地球上也有一小撮魔法师,可以耍手彩,但他们突然间推出一件魔法世界顶尖高人才可能造出来的法器,那正常吗?

    听了张禄的疑问,唐丽语不禁淡淡一笑:“你这倒算是问到点儿上了——其实我天垣世界,自然也有高深的术法存在……不,应该说,曾经有过高深的术法存在。”

    根据唐丽语所说,天垣世界其实最早是术、武并重的,具体多久之前,她也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年份来——或许还在信史时代之前吧。但后来竞争日益激烈,术法家们却往往去钻研一些与斗战无关的术法,越探越深,越走越远,结果纷纷陨落,术法就此一蹶不振,变成了武道独尊。

    打个比方来说,某位术法家精研生物之道,可以使草木繁盛,结实累累——人先都会想要满足自己摄取能量的需要的——结果这事儿让个武道家知道了,要抢他的田地,上门去一拳就把术法家给毙了,从此这门术法便彻底失传……

    当然啦,最理智的做法是收服这位术法家,让他为我种地,但人类在争斗之中,本身很多行为就不可能理智。

    “故此包括我的虚空镯在内,都是上古术法师所遗留下来的宝物,如今已无人能再仿制了。”要不然唐莹也不会对她这件宝物如此上心,为此要亲自前来海外寻找——你当她是为唐时章来的么?怎么可能;你当她是为唐莹来的么?来之前都不能确定张禄还活着……

    倘若以如今的技术还能造出虚空镯来,即便花费再多,又岂能难得住身为“太皇太后”老佛爷的唐莹?

    “原来如此,”张禄拱着手微微一躬腰,“多谢前辈解惑。那么在下以为,此处洞窟,正是堂阳季藏宝所在,只是咱们没有符契为钥,故此才不得其门而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