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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飞升失败?
    孔子曾经云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因为古书没有断句,所以对于这句话的解释就多种多样,最常见的是仅在“之”后一逗,那意思很明确:老百姓只能遵从于圣人之教,但没必要让他们真正明理。

    当然也有另类的句逗法,比方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或者“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近代以来很多尊孔的学者认为旧的句逗法有愚民意味,不符合他们心目中孔子的高大形象,所以必须重新句逗,才能够说得通。

    对此张禄是颇为嗤之以鼻的。孔子当年在何种境况下,怎么说的这句话,孔门弟子是否毫无错讹地记录下来,固然谁都不清楚,但自从儒学兴盛以来,历代学者绝大多数都主张所谓有愚民气味的那种句逗,难道他们全都错了么?距离近的,代代相传,反而不对,两千年以后凭空蹦出几个家伙来,倒说明了孔子的本意了?真正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由此倒可看出随着时代进步,人们的观念也由之转变。孔子时代,所谓的“民”其实就等于“氓”,是指最底层的劳动者,甚至未必包括孔门弟子那些普遍中下级的士人。孔老二鄙视或起码是轻视体力劳动,也不算什么新闻了,他认为底层民众无可开智,也不必开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后两千年间的读书人同样这般解读、理解,也不会认为是对孔子的污蔑。但到了今天就不同啦,谁敢再腆着脸说体力劳动者就不需要学习、明理?

    张禄终究也是现代人,就儒学而言,他认为传统的句逗法是正确的,但在个人认知上,绝不会因此赞同孔老夫子说得对。与此正好相反,张禄认为可以说实话的时候,尽量要说实话,想要别人遵从你的教诲,跟随你的道路,那就得老老实实阐明事物的真相,光靠糊弄是不成的。

    所以对于地球封印之事,他就没打算瞒着随风——因为随风在他解除封印的计划当中乃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张禄认为,对于自己传授随风秘法的真正用意,即便不能跟对方说得太清楚,也得先打个预防针,这样才能赢得对方的信任,编瞎话、随口敷衍,或者干脆缄口不言,这不是正确的做事的方法,也容易在日后真相大白之时,留下不必要的心结。

    因而他就明确跟随风说了,我要你吸纳地中戾气,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解除一道古老的封印,但是这道封印的设置者一旦察觉,就有可能找我甚至找你的麻烦。找我的麻烦无所谓,若来找你的麻烦……你会不会因此而退缩呢?

    随风自然要问了:“是何封印?乃是前辈仙人所设的么?”

    张禄说确实是前辈仙人所设,但这仙人我遍寻不见,他是不是仍然存在,或者是不是仍然关心这个古老封印,目前就连我都不大清楚。至于封印的缘由,牵扯太广,而且事关天上,恕我暂时没法跟你解释——“汝若得登天,自然可知也。”我可以告诉你的只有两点:一,这封印不关清玄世界之事,封印若能解除,对于清玄世界和你的事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二,若有设置封印的古仙找来,你尽管往后缩,我来抵挡。

    当时随风沉吟少顷,最终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和张禄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感,觉得张禄总不至于想谋害自己,至于利用自己……为了完成理想中的伟业,被人利用,还是被仙人利用,那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彻底改变清玄世界修真界的状况,对于他自己来说乃是大事,是毕生要为之奋斗的事业,但对于张禄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倘若清玄世界之事会影响到仙人,早就有仙人降世来解决啦,不必等到今天。所以张禄说我帮助你别有目的,随风听了心里反倒更踏实一些,总比迷信这位仙人与众不同,格外的悲天悯人要靠谱……

    至于麻烦,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嘛。

    可是他料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修至渡劫期,却真有古仙跑来兴师问罪了。他当时遵照张禄的指示,编瞎话敷衍走了对方,但等定下心来,越想就越不踏实。故而召唤张禄前来,直截了当地就问:“请教仙长,若我等吸尽此世戾气,破开封印,究竟会出现何物?”

    张禄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不禁愕然,忙问缘由,随风也不隐瞒,便将古仙之言备悉道出。那位古仙可说了,“汝若吸尽戾气,封印便破,恐将纵放出无可名状之邪物来”——他所言是真是假?究竟封印解除,会纵放出什么邪物来?

    张禄心说哎呀,帝党竟然还真有孑遗啊!

    他此前明的暗的,在天上也搞出了不少事儿来,就没见有帝党过来质问,逐渐的警惕心就放松了,还以为帝党都已然死绝,或者不知道窝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不问世事,把封印这碴儿都彻底给忘了呢……

    心念电转,表面上却只“嘿嘿”一乐,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所纵放者,我也。”你瞧我很邪么?

    这事儿要是面对别人,那还真不好解释,三言两语说不清,得从仙龙之战和相柳的存在说起……这些时日张禄接引了不少下界修真飞升天上,基本上全都是他预先引导过的,但即便如此,对每一位都必须完整地讲述地球被封印的故事,说得连他自己都烦了。那还是对仙人说呢,若想对凡人道明前因后果,其中有太多牵涉到超三维世界的不可索解之处,就怕没几个凡人真能够理解得了——或许地球人例外。

    可是面对随风,这问题却也容易解决,因为大可以拿清玄世界来举例——“清玄修真,践躏凡人,上天厌之,因而虽非仙人布设禁制,却也绝不欲轻易开解。我之所来,与此仿佛,但为恶者,前人也,非时人也。倘若你彻底扭转了此世修真界的状况,修真与凡人可以和乐共处,但飞天之封禁不除,也有仙人仍不愿除,独你一个因缘巧合而飞升,则你又将如何做?”

    三言两语,细节都没提,但道理说得挺清楚。随风不禁颔首:“仙长所欲,固在下之所欲也。”你如今怎么做,换了是我,一样也会这么干,只是——“古仙乃欲害我性命,奈何?”

    张禄揉揉下巴,想了一想,突然间笑了起来:“此事易为耳。”他现在不只是把怒火发泄在你身上,严禁你再练咱们的秘法吗?那你就别练算啦,反正你也练得差不多了……

    随风急了:“然我运行周天,仍须吸纳地中戾气,除非散去功法,否则还会招致古仙之怒啊!”可我一旦散功,别说登仙之途彻底断绝——原本多少还是有几分希望的——就连重创上清、洞玄二派的理想也完不成啦,“净世教”也必然因此而分崩离析,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张禄说简单啊,你在此世,必然还会吸纳地心戾气,那么你脱离此世不就完了?“功法既已传布出去,如同法不责众,即便古仙,也不会杀尽净世教徒吧?”

    随风点头道:“听彼言中之意,不会对在下弟子们动手……但若其中再有能修至六、七阶者出现,却也难料……”张禄说那终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我在天上也不会闲着,会尽快把他揪出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若汝能得登天,岂非更坚教徒之心么?”

    随风双眼骤然一亮:“仙长欲助我登天乎?”那是肯定的呀,很多修真者之所以跟随我,就是因为在旧有的体系下他们别说登天了,连登顶都没有希望,加入“净世教”,说不定倒是打破玻璃天花板的一条捷径。但从前终究都只是我在卖广告,并没有实际产品能够拿出手,如果我真的能够破境飞升,必然会更加坚定他们的信仰,说不定就连一些大派弟子也会因此而转投本教呢!

    张禄说这就成了,你赶紧安排一下后事,然后举办一场盛大的飞升仪式,到时候我来接你登仙。说完话也不久留,便即飘然而去——他得赶紧去找那位古仙。

    随风这真是意外之喜。虽说他已经迈入了渡劫期,但还真不敢贸然接引雷劫——因为此世登天之途已被封堵,能够漏过去的百中无一,他在世间还有恢弘的理想,有伟大的事业,这若是登天失败,必然会动摇教众之心,导致事业夭折啊——这个险谁敢冒?如今有了仙人承诺,那自己大可以放弃理想去飞升了——因为事业已然后继有人,而且还会因为自己的飞升而加速前进。

    此外随风还存着一点私念,他心说我若能成为仙人,不更有力量扭转此世修真界的局面吗?过往仙人从不关照下界之事,是何缘由,暂且不得而知,但很明显他们是有这种能力的,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一旦有了足够的力量,定然会还报故土。求人不如求己,总靠着“界王”相助也不是事儿啊,他终究是外人哪,怎可能全心全意地照应清玄世界的修真和凡人?

    因此张禄才刚离去,随风便即一迈步,降落山间。“净世教”徒众们闻讯全都大惊,心说这还不到年终发奖励的时候,教主老大人怎么就露面了?究竟出啥事儿了?他是已经修至巅顶,不必再闭关呢,还是打算向上清、洞玄两派发起全面进攻?

    于是纷纷聚拢过来,随风当即宣布:“吾将破境,欲登仙途!”弟子们闻言不禁是又惊又喜,就有人问了:“教主飞升,有几成把握?”随风笑道:“若古修真登仙,总有三五成把握;今修欲登仙途,百中难得其一;而本教功法乃仙人传授,自与古往今来各家途径不同,我欲登仙,乃有十足成算!”

    教众们听了,莫不半信半疑,但表面上也全都伏地叩拜,仿佛是发自由衷地欢喜赞叹。

    于是随风安排好后继之人,整理好教中事务,并且警告说:“我虽成仙,仍将关照下界,汝等若敢背弃昔日承诺,旁道而行,吾必罚之!”众人连称不敢,就此指天划地地立下了誓言,必要把此界凡人的解放事业不打折扣地继承下去。

    大约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好了盛大的飞升仪式,不但绝大多数教众都来观礼,甚至还秘密邀请了周边千里内六七个小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前来观礼——这可是大好的宣传机会,若是关起门来不为外人所知,未免太过可惜啦。

    等到了时间,随风便与山巅施起秘法,运行周天,做好了完善的准备。时候不大,但见空中浓云汇聚,遮天蔽日,随即一道粗大的惊雷便直落了下来。随风梗着脖子与雷劫相抗,只觉身心都如堕沸油一般,炽热疼痛无比,好不容易雷不打了,他游目四顾——耶,自己还在山顶上。再内视自身,貌似没有什么变化啊……

    正感惶恐,耳边突然响起了张禄的声音:“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遗山怎么伪装飞升的么?快快照办!”

    随风心中疑惑不解,但势成骑虎,也只得听命而从。于是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来,俯瞰下方那些仰着脖子、瞪着大眼遥望他的修真们,一声长啸:“我去也,汝等好自为之。”随即施法飞行,身子缓缓地浮了起来,笔直朝上飞升,而且越飞越快,逐渐隐入云中。

    身才入云,估计下面那些人都瞧不见自己了,随风尚在茫然之际,就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涌来,耳听得“去吧”,眼前一花,然后一脑袋就直栽了下去……

    好在他法力高深,还在半空中就稳住了身形,不至于一头扎在地上。左右瞧瞧,青山绿水,已然不在坐忘峰附近。而且此处天宇昏暗,地上植被稀疏,四周元气亦显稀薄,就不象是清玄世界中的任何一处——随风可是几乎踏遍了清玄世界上每个角落的,越是一般修真者不肯踏足的荒僻所在,他往往是跑得越勤。

    这是哪里?难道这就是天上?跟自己想象中可差得有点儿远啊……“界王”呢,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