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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街上的摊贩零零散散,大多靠在墙角,将手塞进袖子里,眼睛盯着几个来往的过路人,当中的希冀一点一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渐渐消失不见,麻木地继续靠在老地方,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的大户人家的阁楼,气派又孤傲。

    因为钱云提前给于宁递了话的缘故,于宁和周良在家里等到钱云身边的下人赶来传话说小姐已经动身了,这才往两人的家去。她们买的院子离铺子近又热闹,于宁回娘家也方便。

    两人走到院子前见门口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于宁快步走过去笑着喊道:“阿云,怎么不进去?外面冷。”

    钱云掀起帘子扶着晴雨的胳膊下来,拉着于宁的胳膊冲周良点点头笑道:“也没冷着,穿这么多手里还抱着暖炉怎么回冷?我们进去说吧。”

    于宁嘴角的笑在看到朱照掀起帘子一块下马车的时候僵硬在嘴角,冲着钱云是使眼色问这是怎么回事?

    钱云冲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无奈,那表情分明就是说我也不知道这位爷什么疯,当然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所以两人笑了笑,推着门进去了。

    住惯了宽敞的宅院一进来只觉得逼仄,小是小了些却胜在干净整洁,进了里屋一阵热浪扑面,再看其中的摆设虽不是什么华贵的东西,却看起来讨喜的很,钱云也不顾自己是客对着装东西的小篮子还是木架子都忍不住出赞叹声:“真精致。”

    于宁得意洋洋到道:“那是自然,这屋里的一些小件全出自我家周良的手艺,即省钱又不差。”说着张罗着众人坐下,丫头门很有眼色的上茶。

    两人自小比亲姐妹还亲,一说起话来也不顾身边的人,就算身边人有心想插嘴也找不到缝隙,只得无奈地笑笑。朱照打量了两眼周良却见他只是有礼地点头示意,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显得谄媚恭敬,心里觉得有几分意思。

    于宁和钱云说的多是些家中琐碎,与男人来说甚是无聊尴尬,周良见他没什么耐心,笑道:“皇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与我到后院去看些小东西。”

    朱照自然是欣然前往,他一走,于宁赶忙问道:“好端端的这位爷怎么一块来了?我家庙小怕招待不周,我家周良出生乡野,若是得罪了他……”

    钱云好笑地摇摇头:“你成天胡思乱想什么?他若是敢找你们的麻烦,我与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于宁摸了摸鼻头,轻声道:“你们和好了?也不知道是谁没出息地再我面前哭的跟个孩子似的,还说什么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的话?我现在看你这张脸半点都不脸红,我瞧着也是个靠不住的。”

    钱云将垂在肩膀上的一缕勾在手里把玩,笑道:“可不就是个没出息的?除了你和我的外公外,他是唯一一个对我有耐心的人,如果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这么低头,可是不管怎样他总归是我孩子的爹,而我自己心里也装着他,所以将来要是走到不能走的那一天,再考虑以后的事吧。”

    于宁叹口气说道:“你也是糊涂,在外人眼里他是你头顶的天,将来有个能给你靠的人总好过你自己在外面张罗好。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总是对第一个入眼的女人念念不忘,你该抓着的,怎么好做这种糊涂的事?索性现在和好了,要不是他不端着架子,你现在可不是要后悔死?这些天可吃得好睡得好?怀了孩子,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放一放。”

    钱云点头笑着应了,继续打量这间屋子:“这才像是个家,坐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到孩子在外面玩闹,没什么能比过一眼看透。”

    于宁抓着钱云的手笑道:“往后若是羡慕了就来我家看看,别在那大宅子里给闷坏了,若是你不嫌弃,往后孩子们也来往着吧。”

    钱云嗯了声:“你我的情分自然是大过天的,孩子们也要承了去才是。”

    于宁顿了顿说道:“你可有回过娘家?外面都在嚷着钱秀大过年的被撵出来,要我说她是活该,前两天又听说如姨娘被打的血肉模糊给丢了出去,没挺过去咽了气。”

    钱云长长地叹了口气:“让她就这么解脱了,算是便宜她了,我娘枉死,将我害成那般就是死几十次都不够。若不是顾着我的这个孩子,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尸呢?”

    “是钱秀哭着领回去安葬了,在钱家威风了这么多年连个自己的容身处也没挣下,你说争来争去有什么用?要我说倒不如安分守己的好,求富贵,即便求得也不见有什么好。我与周良商量过了,我们也不求什么大富贵,只愿能让家中孩子读书识字饱腹就是。”

    钱云摇了摇头:“人心易变,你这般想,你的孩子可不见得这样想,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免得将来落了埋怨。”

    眼看着就到了中午饭的时候,于宁让下人备了饭,桌上的菜都是顾着钱云的口味,毕竟她怀着孩子,她这个娘要是吃不好,肚子里的孩子都跟着不舒坦。钱云觉得愧疚不已,让她们两口子迁就自己的胃口。

    饭桌上姐妹两人依旧是停不下来的说说笑笑,像小时候一样,于夫人看着她只是笑,那个时候不知道愁苦是什么滋味,快乐一天就是一天,有些呼之欲出的觉悟让她强压力下去,以为装傻充愣就可以不在意,直到她的母亲被一场病夺了性命,她才猛然现整个钱家人对她的敌意都那么重,她不懂为什么父亲对她从没有好脸色,她曾经很怕,也试图去讨好他,偶尔听到他一句隐隐夸赞的话她会高兴许久,只是这种快乐在她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多次,他的眼睛里只有钱秀母女,钱秀是他手里的珍宝,而自己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想而不得的感情最终酵成了刻骨的恨意,接着是他们意欲让自己死的意图,将心里的恨催让她再无半点渴求,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着他们不得好下场。

    朱照陪着钱云直到太阳西斜才回去,在路上原先沉默的人,突然开口道:“她倒是一心装着你,没有太大野心的人,过得最快活,我看得出来,你很羡慕他们。”

    钱云将自己依靠在他身上,轻声说道:“人总是在拥有一切后才回头追念自己当初一无所有时的畅快,可惜身上背负着太多,没睡能允许我们往回走,有些事也只能想想了。索性我还没有不讨喜到极致,能够遇到你。”

    朱照总觉得自己好像上辈子就见过钱云,不然也不会只不过短短的几面就让他注意到她,毕竟皇宫中比她漂亮的女子多的很。前世钱云被邓家退婚,她像个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对他的无数次示好和关怀都不屑一顾,像是疯了一般不是哭就是笑,那个曾经活的张扬的女子在他的眼睛里死去了,他觉的惋惜,甚至痛心疾。就在他从别地赶回晋州的时候,得到的是她愿意嫁到钦州程家的消息,那个时候他的心空了一片,不过一个邓远才久让她变成这个样子,既然他一心想要将她拉起来的心被无视了,那么他往后不会再关心有关于她的任何事。

    他纳了钱秀为夫人,其实他们之间什么也没生过,他时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钱秀面前认真地看她的脸,他怕自己忘记了钱云的模样,想要从上面找到熟悉的影子,可是让他失望了。钱云的容貌像极了死去的柳氏,钱秀的五官很像钱浩,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他一直忍着想要把她从钦州拖回来的念头,当中他自然也使了手段,不然程阙怎么会放着这么个如画美娇娘而不动心?终于等到了他扬眉吐气的那天,不顾自己的颜面想要将她带到身边,他知道她身上的戾气都已经磨平了,自己给予她的一切都能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欢天喜地来迎她的时候,听闻钦州的那帮贼人明目张胆地在城里抢劫,程家举家逃难,他高悬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只是没多久,手下的人来报说程家人快被贼人追上的时候将钱云推下了马车,那钱云在诸多无奈下,为了保住自己不被人玷污撞石头而死。

    那个时候的朱照心里的一点希望都被人给抢走了,他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当初久不顾什么颜面直接将人抢来才是,天下人如何评断与他无关,可恨他就是犹豫了那一下才让两人天人永隔。他忘不了找到钱云的时候,她憔悴的脸上算不上好看,眼睛大睁着,有恨有绝望以至于她无法瞑目。头上很大的一个口子,血流了一地,像是一朵被风雨虐狠的花,凄楚又美艳。

    这一切都怪自己当初优柔寡断,恨钱家那一帮心狠的东西,还有这些不知死活的贼人。他的怒火像是要将整个钦州城都烧了,那些掠夺烧杀的人全部丢了性命,连老窝都被人放火给烧了,那一次不管是妇孺孩童只要与贼人有瓜葛,全部被斩草除根,没留一个活口。

    而这位皇帝没有在钦州多停留片刻,让人将从钦州逃离的程家人一并全抓了回去,经过了一番折磨这才悄无声息地处决了。

    朱照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将自以为天下太平能享千百年富贵不衰的钱家人抄家充军,钱秀更是被打入冷宫,他不过是看在钱云的面子上才高待他们,而这些人却这般对待他的金疙瘩,他就是失去理智的疯子,那些亏待过钱云的人自此都没有得到好下场。说来钱云的仇朱照早给她报了,可是钱云并不知道,重生一世支撑她活下去的依旧是仇恨,更加不知道从未在她心里留下半点存在感的男人居然是待她最情深的人。

    两人回到家用过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钱云迷迷糊糊地刚要陷入沉睡,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急切地声音,刻板又冷硬想来是找朱照的。朱照起身的时候她也跟着清醒过来,坐起身,一头乌黑的头如瀑般散开,朱照听到声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去去就来,你躺着吧,时候不早了赶紧睡。”

    钱云听话的重新躺下,笑着点了点头,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不着了,总觉得有什么事要生。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刚才离开的人快步走了进来,见她还睁着眼睛,笑道:“我今夜怕是要赶去军营,胡人来犯,这是我立功的时候,到时候你便可与我风光的去京城。”

    他们都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是一次这么漫长的分别,战争中有很多不确定的事情生,她虽然知道他绝对不会有事,可就是担心舍不得,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挡不住他的脚步,所以只能柔声说道:“不用记挂家中的事,你在外面要当心,要是缺什么东西了,让人送个信来就是。”

    朱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情不自禁地在她眼睛上亲吻了下,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好看又勾人,让人忍不住沉浸在当中,像是在许诺更像是在安抚:“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场仗一打就打到了入了寒冬,一年最美的春夏秋他都没有陪在自己身边,而她因为有于宁陪伴着所以过得还不错,只是在晚上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他,幸好他时常让人带书信回来,让她的心能踏实些。

    她的肚子早已经隆起,看着又尖又大,于宁如今也是妇人了,肚子里怀着孩子,笑着和她说自己听来的花:“都说这样的肯定是生儿子的,你家殿下可是盼儿子?”

    钱云勾来勾唇角:“我自己倒是想他是个儿子,往后便是有个什么事也不必担心,生为女儿家太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