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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朱照的脸色再看到前面那些人的时候蓦地冷下来,眉头紧皱,嘴唇微抿,那分明是极大的不悦和愤怒。

    他难得有这般好的心情,却不想被这些人给搅乱,这是他第一次能和钱云这般悠闲自在的欣赏风景,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钱云看着那些人高兴疯了一样的凑过来,心底一阵叹息,说到底这些人才是他名正言顺的身边人,而自己虽然得以住在他的心里,可也不过是一抹缥缈的存在。

    朱照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看着那些人越来越靠近,他用力咬着后槽牙。

    钱云本来想说什么,可是那些人像是飞奔一样跑过来,让她有些被惊到了。其实也不怪她们,做了皇帝的女人就得要承受无边漫长的寂寞,没什么道理可说,成天的盼着,就算不能做正经的两口子可还是将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没有谁能想象到如果没有他的疼宠,这漫长孤寂的一辈子要怎么过下去?她们努力的将自己的委屈和难过藏在身后,将最好的一面表露在他眼前,为的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他的几分怜爱。

    钱云越发觉得悲凉,是不是以后自己也将要承受这样的等待和煎熬?越看越觉得心头一片酸涩,索性撇开头看向别处了。

    朱照没有来得及看她的表情,他虽然不喜欢这些女人,却也不能像对待奴才那样的训斥她们,冷眼看着她们在自己面前卖弄风骚,其实他的心很小,也只能装的下一个人而已,当初逼不得已,没有办法拒绝规矩,所以才将这些人纳进宫里来,充满利益和交换,这些人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好处,自然他也不会觉得愧疚。

    “姐妹们陪着大病初愈的惠姐姐在花园里玩耍,却不想能遇到皇上,政事虽重,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才好。”

    朱照头疼地看着弯腰行礼的这些人,摆摆手道:“今天天气好,闷了许久连喘气都觉得难受,这才出来了。惠妃身子可是大安了?”

    惠妃是个极为精致柔弱的人,此时看起来皮肤透亮,脸上却显得苍白,任谁看了都觉得楚楚可怜,怜爱万分,只是可惜了这般好颜色,她们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早已经住了一个人,不论是何等姿色都难以进入他的心中。

    若是细细论起来,惠妃生得要比钱云更好看些,但是人就是这样,只要动了情不管这个人是何等模样,只要在自己的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就成,旁的人再没办法多看一眼,所以这等好相貌再这样没有盼头的宫廷里当真是委屈了,若是到了寻常百姓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稀罕。

    钱云原本眼睛全都放在花上的,她并不想看这些人,谁知道自己往后会不会还要遭遇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听到惠妃娇柔的声音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这等干净温柔的声音,就连她都忍不住动心,朱照怎么能放得下呢?她看过去,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色的宫装,听说是大病初愈,如今看着更显羸弱,隐隐透着风情万种,浑身上下透着大家气度,就她看来,这样的女子才是值得圣上眷顾受尽万千宠爱的。

    惠妃轻笑道:“劳皇上惦念,臣妾不过是染了风寒,吃了太医开的药,如今已经好多了。”

    虽然看的出来和那些女人怀着一样想要得到宠爱的心思,但是这种事情在她做来却和别人不一样,让人只觉得喜欢和赏心悦目,钱云忍不住双手环臂淡淡地看着她。这一世她和朱照的缘分不深,但是现在她心底却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的感觉,实在让人没有办法高兴。

    朱照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这些人,虽说不喜欢,可是看着她们殷切期盼的目光还是有些悲凉,这些女子将自己大好的生命再这冰冷无情的皇宫里消耗掉,真的是最为痛心不已的事情,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很快一闪而过,但是却让他抓住了尾巴。

    “朕这些日子忙的厉害,也没好好陪你们,这几天让人备些你们爱吃的饭菜,就在这御花园里,就当是朕给你们的赔礼了。”

    众人全都忍不住喜上眉梢,就连惠妃的嘴角都勾出了弧度,看着是高兴道骨子里的。她还想说什么,却听皇上说道:“朕心里还有几分事情未曾解决,需要好好的想想,你们自己玩去罢。”

    惠妃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最终还是福身告退。她进宫也有些日子了,不是没听说过再皇上的心里住着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为了她直到现在谁也没能走进他的心里,更没有人能得到他的传召,更遑论能够怀有子嗣?她自以为自己花容月貌,谁知道却还是敌不过他心里的那个人,他从没有来过自己的宫里,听说就连大臣上本劝解都无济于事。人大抵都是固执的,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了,可是心里还是存着这样的念想,总觉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能够突破重围走近他,她其实很明白,这样的男人最深情,一旦将你放进心里,这辈子眼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了。所以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自己放弃。

    “臣妾告退。”

    钱云清楚地看到了惠妃眼睛里的不甘和无奈,还有深深的眷恋,明显她是将这个男人放在心里的,若是朱照能够多看她两眼,兴许如今也不会过得这般孤独无依。但凡能在宫里待着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善的,她们比谁都能更好地适应宫廷的争斗,这样的女人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却是比平民百姓都要可悲。

    等她们走远了,朱照走到她身边有些尴尬地说:“没有办法,他们都是照着祖制选进来的,就算我对她们无心,却也不能不应付,我会想办法给她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大好的年华留在这深宫里太过可惜了。谁都羡慕帝王可以三宫六院,却不知道于我来说却是这世上最为难过的事情,人被放在火加上烤着,着实很艰难。朝堂中还有大臣逼迫,那些风言风语,说起来都是让人头疼的东西。先前还有钱秀帮着拦着,如今倒是成了风口子上的人,什么都是直接往我身上指着,连避都避不开。”

    钱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不管是前世还是重生后,这个男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她实在不能忍受看着自己的男人去和别的女人亲近,这对向来小心眼的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你心里这般想,却不能明白她们的心思,我是女人,所以我瞧的明白,她们心里都有你,都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夫君的,只怕是难打发的。若真是打发走了,这皇宫里得多冷清,萧条又难过。”

    朱照笑着摇摇头:“我何尝能顾得那么许多?我只想着能全心全意地陪着你,一直到我死去的时候,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东西,压在我的肩膀上太重,太累了,除了朝廷大事,旁的我再不想管。”

    这几年他将一切很可能冒头的敌对势力全部铲除,如今的天下再没有那些怀着异心的人,不管是谁都不想遇到打仗,能够安然的享受荣华富贵,这才是他们追求的。再过两天五哥的儿子就会入宫,他会让他跟着自己学习如何处置朝中大事,若是能等到他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这一辈子尚算过的圆满,遗憾也没有那么多。

    钱云看着头顶的日头,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不是个错误?如果她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兴许他的心还是能被人融化的,就像那个惠妃那般精致的人儿,与他配倒是顶顶好的。不过这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没可能收回去了。

    环走一圈花开的甚是娇艳,姹紫嫣红,所有的好颜色都聚集在此刻了,空气中花香流淌,让人觉得身心舒坦,她忍不住笑着回头,却看到他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这么好的景致,可别辜负了才成啊。”

    朱照揉着眉头叹息一声说道:“我以为你不高兴了,我如今可算是遇着克星了,你一阵沉默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生怕你记挂在心上,往后不愿意再来看我,那个时候我的日子可要怎么过?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这等坏丫头。”

    钱云忍不住捂嘴笑道:“你可真是傻,这里的一切又不是你能决定的,老规矩拿刀逼着你,不答应不行,更何况还有各方的势力要平衡,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不怪你。你不要觉得对不住我,心里总是压着事,说到底其实是我的错处罢了,将你害成这个样子,却也把自己给耽误了。幸好老天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我们也应该知足了,你说呢?”

    朱照脸上依旧一副凝重,不过脸色却是比方才好看多了,当即笑道:“你说的倒是在理的,人总是越在意什么就越放不下什么,我心里装着都是你,你的一切我都没有办法忽视。可要去前面的那个亭子坐坐?太阳这般晒人,会不会对你有害处?我会让伺候的人离开,这样咱们也能自在些。”

    钱云倒是不怕的,她甚至有几分喜欢这样的天气,看着这样灿烂的时节,只觉得那里都透着勃勃的生机,让人的心都跟着亮堂起来。其实到现在,看过钱家人最后的下场,又能得到一个人的真心相待,心里的怨气并不像当初那般厚重了,当心理的执念能够稍稍放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些,能够好好的喘一口气了。

    不过她还是随着朱照走到那个凉亭里,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正好将阳光给遮挡住,唯有几许浅碎的光从重重叠叠的树叶缝隙间露出来,照在石桌上,倒也有趣的很。

    宫女太监很快送上来果子糕点和茶水,朱照看着眼前的东西,忍不住苦笑道:“真是可惜了,我想你应该喜欢这些东西,所以去哪里都让人照着这个备着,如今你就坐在我身边,我却也没办法,你也只能看着,老天真是作弄人,别说吃的胃口了,倒是觉得有些难过起来。”

    钱云摇头笑笑:“都说了你不必顾及着我,我与你隔着一世,能同你说说话我就很高兴了,这些东西你应该多吃点才是,瞧你现在这样子看起来还是憔悴消瘦的很,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不然我放心不下。快吃罢。”

    钱云对他的喜好并不了解,还是那段时间在云南才更为清楚地知道了他喜欢什么,心里还曾笑话过,一个大男人,看着什么都不挑,其实计较的尤其多,当真是难伺候的紧,钱云曾说过他两次,却被他收拾的话也说不出来,这种事情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笑。

    朱照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也明白她想的该不是自己,因为他们除了再晋州城的那段记忆再无其他,与她拥有共同记忆的是另一个自己,他占据了最为真实的她,真实让人羡慕又嫉妒,如果自己能够拥有她该是多么好?他很想走近她的人生中,让一切都变成可能,他盼了一辈子的事情,到死那天能不能实现?

    他有些吃醋,却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来,和未来的自己争风吃醋,听着实在有些好笑。

    眼前的这些东西都是在晋州的时候他打听来的,他并不喜欢这些甜的牙疼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是一块一块的吃下去,当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恨不得能够同她一起呼吸,想把自己身边的所有都变成她的喜好,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是贴近这个男人的,他们之间没有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这种自己欺骗自己的法子虽然在安静下来成为一个人的时候更加难过和孤寂,但是即便只是有一时的欢乐那也已经足够了。

    钱云见他出神,眼眸里闪现出一抹淡淡的哀伤,想来是自己方才不小心伤到他了,尴尬地将垂落的发丝拂到脑后,轻声说道:“若是得空不妨出去赏赏山水,这皇宫里瞧着太过冰冷了,你在云南那阵可有在那处玩了一阵?当真是山清水秀的好景致,我曾经想如果将来无处可去,便再那里定下来也好。”

    朱照的眼睛里突然绽放出一道霞光,他抿紧的嘴角泛出一抹笑来,点头道:“那个时候哪有兴致想那么多,你不在身边,整个人都觉得麻木了,办完差就回来了。不过途径的山水却是让人喜欢的,但愿我能等到那天,到时候我们就在那里终老。”

    他不是不知道其实老去的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罢了,不过就算将来自己变得如何苍老丑陋,若能有她在身边陪伴就已经知足了。

    钱云看着他脸上的羡慕和憧憬,心也跟着软了软,其实她很想抱一抱他,啦一拉他的手,可是这道让人无可奈何的力量将他们给隔绝在外,遗憾也许成为他们彼此之间永远无法翻过去的一章。

    再后来两人之间再没有旁的话说,她看着不远处阳光下的花,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定在她的身上再没有移动,就像是这辈子就这样就已经够了。

    钱云突然觉得在这里的身体变得飘忽起来,顿时明白过来,离开的时间到了,也该醒过来了。

    朱照比她的反应大的很多,就连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不舍地说:“你这就要回去了吗?我真是十分不舍得你,我嫉妒他能拥有你那么长的时间,而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你什么时候还会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钱云笑着点头,嘱咐道:“还是要好好用膳,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别亏待了他,往后我也能来多看你几回,不然可别怪我食言。”

    她最后看到的也不过是朱照急切的点头,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只是可惜,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掌控的,以至于欢喜之后是更加浓重的失望和不甘。

    钱云睁开双眼,看着横在自己胸上的胳膊,忍不住笑了笑,外面的天泛出淡淡的光,冬天真是天亮的迟,黑的早,这样的时候最是折磨人,让人觉得日子难过的很。她转头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她有时候在想,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能够知道一切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没有办法接受,只当她是个怪物?

    好几次想要把一切真想都告诉他,可是总是一次一次的退缩,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是就是觉得怕,怕他当自己是个怪物,一切美好都随着远离自己,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罢了,还是再缓缓罢,等时机成熟了再说也不迟。她不知道这个期限会是多久,也许是等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罢?那样就算发生什么让人失望的事情,她的儿子能够护着自己的安全了,他也能更加放心些。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彼此的缘分能走多远,她忍不住靠近他,环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淡淡地说道:“朱照,我真爱你,但愿我们之间再不会有哪些让人痛断肠的事情发生,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过完这辈子,我就没有遗憾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朱照在她靠上来的那刻就已经醒过来,迷迷蒙蒙中听到她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心里更加高兴,那些横在他心上的那些事情此时此刻又算得上什么呢?

    钱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大亮,伸展懒腰,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也没有起,反而是嘴角噙着笑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笑道:“真是比曦儿还能睡,方才下人在外面通报说曦儿醒过来了,我让她们先看着孩子,等你醒过来了再说。”

    钱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坐起身来开始穿衣裳,待洗过脸用过早饭,走到外面才发现竟然下雪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晃得人的眼睛。

    朱照跟在她身后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就去外面赏雪罢?”

    钱云自是欣喜地点头,想着自己今儿还未见儿子,笑道:“还是先看过我的宝贝疙瘩才成,真想让他快些长,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能一块去赏景了,说说笑笑的多热闹。只是不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这个当爹的眼睛里还能不能装得下我们了,罢了,还是不说这些让人难过的事了,十几年后的事情,谁能猜得准呢?”

    朱照的脸上并没有不悦,他也没急着向她保证什么,而是敲着他的头说:“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这样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到时候你且看着就是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自然会明白。”

    说起让儿子陪伴在两人身侧一起赏雪,他倒也是打心里期盼着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他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天能够实现了。

    乳娘将孩子抱过来,钱云逗弄着他,他倒是很给面子,见了钱云就咧嘴笑,见了朱照却是神色平静,倒是比他爹还能沉得住气,惹得朱照也忍不住笑。这个儿子看着长相随了钱云,可是脾气倒是和他又几分像的。

    不过在两人要走的时候孩子却是哭闹了一阵,谁也不要只缠着钱云,真是让钱云好一阵无奈,只是外面的天色冷,实在不能带着孩子走,万一要是惹了风寒可怎么好?

    自然是好一番哄,两人这才得以出门,倒是十分不易的,朱照忍不住笑着说:“着等小滑头,往后怕是难治的很,他只听你的话,往后我若是训他两句,只怕要闹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