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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
    路荣行回到学校, 在去琴室的路上突发奇想,给刘白打了个电话。

    一夜之间,关捷从邻家小弟变成了喜欢的人,这个交情上的质变虽然不至于吓到他,身体上接受得也挺自然,但路荣行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对事基本有自己的判断。

    早先通过自身的经历和了解, 他已经接受了同性恋也是正常的人结论, 而如果不是经历重大的挫折,让一直都很稳重的他自卑, 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既然正常, 关捷的那些和变态相关的忐忑和不安, 在路荣行这里几乎都没有, 他最多是被突然惊了一下。

    然后这种吃惊,昨晚又被淹在了关捷的崩溃和消沉里。

    事后路荣行回到房里,一个人在黑灯瞎火里思索, 往事没法全部记清, 但那些旖旎暧昧的时刻, 却奇妙地都留在了脑海深处。

    他每回想起一幕,就会进一步地恍然大悟,原来当时的古怪和不自在,都是源自于理智和本能之间的误差。

    他喜欢关捷这件事,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路荣行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也不想反驳, 关捷最近需要人安慰,他的包容和耐心就跟着水涨船高,想要给这个初逢打击的邻居很多的陪伴。

    而且在路荣行看来,感情也没有高下之分,只有真不真诚。

    他不真诚吗?

    路荣行扪心自问地想了半宿,觉得自己还是挺认真的。

    他这一颗心长得跟铁树一样,快二十年了,才突然开了这么一次花,别人看起来或许离经叛道,可路荣行自己觉得挺好的。

    关捷很好,喜欢他也很好。

    这个人陪他渡过了至今为止的所有时光,未来要是也能一直呆在一起,路荣行对这个设想的答案是他很愿意。

    至于别人觉得怎么样,他并不是很在乎,而父母会有什么感受,这个疑难在关捷成为他的谁之前,路荣行也考虑不到。

    坐上大巴,路荣行一直在想,他的问题就在于没有问题,只要关捷点头,他能立刻完成牵手成就,可是关捷那边呢?

    根据他十来年的印象,关捷一到女生面前就收敛和局促,初中也有个关系好的女同学,他应该是喜欢女孩的,那自己揣着这种心思,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

    关捷连不小心碰到他的嘴都要擦嘴巴,真要是更进一步,来个舌吻什么的,路尔摩斯推测他可能会直接呕吐。

    所以怎么看,性向隔离和种族隔离一样,都充满着悲剧的色彩。

    但让路荣行就此打住异心,那也不现实,他能把一开始没兴趣的琵琶练上十几年,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人,断然没有原地放弃的道理。

    横竖他都会争取一下,只是这个方法和时机还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路荣行初到基佬的宝地,迫切需要一些直变弯、弯变球、直弯相互转换的现实案例,来加深一下他势要把关捷忽悠到手的决心。

    他左思右想,想起已经金盆洗手的刘白在这方面算是前辈,于是心里就在琢磨,不知道刘白有没有碰到过,心动的选项是直男这种同性相斥的世纪难题。

    然后心动了就要行动,路荣行换上公交之后,站在走道里拨通了,听见对面“喂”完之后问道:“刘白,你在不在学校?”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刘白正在当他的24孝好亲哥,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给他的妹子准备午餐。

    9月份他将刘谙从外面接回来,这王八羔子把身体熬得稀巴烂,先是肝功能异常,后是黄疸,断断续续输了两个月的液,才把体内high得要死的病毒活性压下去。

    刘白连带着他早死的爸,和他不管事的妈,一起被看病看到认识的医生批得狗血淋头,让他盯着病人卧床休息。

    但刘谙长了张公主的脸,骨子里可能是个丫鬟的命,她根本卧不住,大早上就起来了,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且她进去了就锁门,卧不卧床的,刘白根本管不了她,只能趁在家的时候,给她弄点有营养的饭菜。

    手机就在兜里,刘白摸出来接通了,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回话:“在,有何贵干哪您?”

    路荣行原本是打算叫他出来谈谈人生,顺便一起吃个盖浇饭什么的,但耳朵里先听见了对面油锅在炸的动静,顿了一下,把顺便去了,只说:“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你今天下午2点之前有空吗?”

    “有,一大把的空,我吃完饭就没事了,”刘白往锅里倒了盘虾仁,呛出了老大的一道噪声,他在烟火气里说,“你呢,吃了吗?没吃就过来,边吃边聊。”

    路荣行待聊的话题是,看上直男了是该上还是该退,可他家还有个可以说是关捷师姐的存在,路荣行不敢去,婉拒了:“下回吧,我吃了早中饭来的,2点之前我都在琴室,你家里忙完了就过来找我,行吗?”

    刘白是个性情中人,很不喜欢劝来劝去那套,干脆的不行:“行,你挂吧,我这边腾不出手。”

    路荣行挂断的时候,听见他在那边关系紊乱地喊,出来吃饭了刘大哥。

    同一时间,主卧里的刘谙大哥“好”了一声,将笔夹进在看的书页,合上了高三下册的数学课本。

    国初她拿了个省二,没进省选,没有遭遇碾压,将考砸的锅往感冒上一甩,信心妥妥的还在。

    只是签了预录,又已经是高三学子,加上这个一累就躺的身体状况,刘谙的竞赛之路到这里就断了。

    起初她偷偷报名,是为了碾压杨咏彬,后来跟着关捷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冲国初,慢慢就没时间想杨咏彬是哪根葱了。

    教练很牛,原金很强,关捷有股别人都没有的韧性和适应性。

    他这个人最有意思,看着是个千年的老二老三,也没有争老大的上进心,可第一名就是甩不掉他,是个遇强则强的狗皮膏药。

    刘谙进化竞c班后没多久,很快就产生了危机感,这些高一的都属疯.狗,心境专注、对化学满满的都是爱,撵得她用尽了全力,还是被大佬强压一头,并且关捷还在后面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环境下,杨咏彬根本没法再当她的目标,说实话,不太够看,侮辱她自己了。

    要不是身体突然变差,刘谙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拿个省一,考试那天她冷得直打哆嗦,手心的汗抹了一把又一把,最后一个大题碰都没碰。

    其实她比关捷输得更冤,她输给了健康,可乙肝这个病又感染得莫名其妙,所以她回来也过了一段怨天尤人的时间。

    消沉期不长不短,刚好一个星期,主要是刘白求她吃饭的样子太可怜了,刘谙突然觉得她哥真惨,怎么就摊上了她这样的妹妹。

    那天她吃完了盘里所有的菜,回房清理出所有和竞赛相关的东西,用绳子仔细地捆起来,塞到了床底下。

    忙完这个,刘谙就去洗了澡,回来熄灯躺在她曾经或许有过的梦想上,九点半就闭上了眼睛,可是一整夜神智都清醒。

    她会忘记这个打击的,只要两三天就好,然后她就回去准备高考,她或许考不赢化学的全省前50,可班上那60几个人,她还是有信心赶得上的。

    有人曾经说,竞赛比高考更残酷的地方在于高考落选了,还有下一批次的学校可选,可竞赛落选了,就会一无所有。

    可就刘谙自己的心得来说,她并不是纯粹在失去,她也有收获,只是那些感悟都只可意会。

    竞赛生涯教会她的东西之一,就是活在这个宽广无垠的世界里,不要一直老是举着放大镜,盯着杨咏彬那种渺如尘埃的一个点看,多看看这世上别的人,那些更强、更幸福、更善良的人。

    另外一项技能,就是非同一般的消化理解能力和自习水准,以及高度并持久集中的注意力,这些对她追赶落下的课程大有裨益。

    这两个月以来,刘谙的自习成效明显,10月的年级排名是800多,11月就回升到了400出头,再给她几个月补完课本,应该能回到离校之前的水平。

    她已经走出了失败后的阵痛期,关捷接她的棒,这会儿还在靠睡觉疗伤。

    中午路荣行随便吃了点,就回琴室练习了。

    平时他会在家里练完了再来,今天关捷在睡,他就没有在院子里开演奏会。

    手机一直没动静,路荣行练完前后,分别感叹了一下他真能睡。

    第二遍才叹完,他蹲着去放琴,刘白赶得巧,身形在窗外一晃而过,紧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路荣行盖上琴盒没拉拉链,先去给他开了门,等人进来又插上了插销,因为风太大了,能吹得门咣当一下摔在墙上。

    这地儿刘白没少来,刘谙黄疸那会儿,他老是跑过来抽烟,顺便还从路荣行这儿学了几个琵琶的指法。

    两人平时不太常见面,但脾气对的上,家长里短、缺不缺钱的什么都聊。

    刘白进来就拉了板凳打开坐下了,他的颜值比较高,但仪态是真垮,坐把椅子跟躺在沙发上一样,不过这跟累也有关系。

    他坐下了没直奔主题,先看了下路荣行还没来得及收的谱子,发现曲名有点怪,叫海清拿天鹅,讲什么、几级地问了一通。

    路荣行一边答他的问题,一边把其余的家伙慢慢收了。

    自动翻页器坏了有一段时间了,换电池也没用,应该是构造出了问题,没法翻了,可路荣行一直还在用,只是靠手动。

    他看见这个礼物就想起了送礼的人,心里登时一阵犯愁,因为彷徨的滋味有点煎熬。

    刘白问完了闲杂问题,把正事提上了日程,他说:“你找我是想聊什么?没出什么事儿吧?”

    路荣行立好琴盒,坐到刘白对面,知道这位是直接的人,也没跟他绕弯子,直接地说:“没事,我就是突然发现,我对一个男的有感觉,我这种情况,应该是同性恋吧?”

    刘白迅速皱起了眉头,抓得一手好重点:“哪个男的?哪种感觉?硬了?”

    纯情少男路荣行登时满头黑线:“……没有。”

    刘白在想自己是不是老了,不是很能理解不了少男的心了,他费解地说:“那你还能感觉到什么?”

    路荣行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一语带过道:“这个不重要,我想问你的是,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开始喜欢女生,后来变成喜欢男生的人?”

    刘白细微地怔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了正常:“有啊,挺多的。”

    孙雨辰就是一个,碰到自己之前,他交的都是女朋友,后来自己弯成了别针。

    从懂事起就清楚自己性向的人,其实才是少的那一部分,多数人都是靠自己挣扎摸索,或者前辈带路才看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