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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
    听不了别人说不爱听的话, 这到底是心理素质差,还是别人不够善良。

    关捷想不了这么深,不过他能活到这么大,还基本保持快活的时间远大于忧愁,就说明他不是一个受气包。

    同学要是没有恶意,关捷可以耐着在竞赛的事上还有点欠费的性子解释几句, 可要是像眼前这位, 表情和语气里都是阴阳怪气,那他就要镜像了。

    反复向人强调失败的事确实不好受, 但也正因为说得多, 关捷开始对这个话题有点免疫了, 虽然暂时做不到心无波澜, 但面色如常地搭话不成问题。

    “是出去了啊,”他扬起眉毛,扯起嘴角露了个笑, “不出去还发现不了呢, 竞赛根本不保送, 高考只要考一次,竞赛要考上十次,卧槽吓尿了!就只能回来了。呃,不好意思,你是……”

    关捷眯了下右眼,歪着头茫然地说:“哪个?”

    问话的同学眉梢耸动,眉心里立刻挤出了一个小包, 看得出是个爱皱眉的人。

    他是高一期末分班考试以后,从实验班掉出来的学生,新学年一直在9班稳坐鸡头的宝座。

    关捷这么一空降,拜竞赛的迷魂阵所赐,瞬间让他产生了危机感,误以为关捷是回来抢9班一哥位置的货色,字里行间才酸得冒烟。

    就是他没想到,关捷不仅没有神格,他还没什么眼力见,都回来半天了,还连自己都不认识。

    鸡头同学报了下姓名,不过淹没在大厅突然暴起的打闹声里了,两个假学霸话不投机,以关捷一句“哦,你好”结束了话题。

    等他转身一走,关捷立刻回过头,视野里映着玻璃外面的前广场上的人和景物,可目光丝毫没走心,完全是个魂游九天的状态。

    他在想谢宇生。

    吃完饭的时候,关捷在食堂碰到了他,隔着3个多月的时差,两个人先后被刷下来,难兄难弟意外重逢,两人高兴又心酸,饭没怎么吃,尽在长吁短叹。

    小宇说他不会再参加竞赛了。

    他说光是省内的大佬,就已经让他很绝望了,他怎么刷题都找不到提分的路径,以前学化学轻松快乐,集训却让他每天都很痛苦,压力巨大、自暴自弃。

    所以集训对他的意义,就是让他认清了自己在化学这门学科上,到底有多菜。

    然后回到学校里,竞赛失利后的隐痛迟迟不肯散去,原本的信心也不肯回归,竞赛太难了,他决定回归高考。

    关捷非常能理解那种“自己真菜”的无力感,可他还想继续考,因为他的难受来自于失败,而不是因为化学。

    谢宇生的退出让他觉得伤感,不过这点失意还没融进表情里,鼻腔里先灌进了一缕奶味的芳香。

    他被香味勾回神,下意识低头去看,结果下巴才收了一点,嘴唇上立刻传来了一点稀软的触感。关捷就着下放的视野,一眼就看见了缀在纯白奶油上的整颗草莓。

    草莓熟得很好,带着水果特有的蜡质错光,能让人有种从视觉到味觉被点亮的鲜活印象。

    关捷眼前一亮,顺着蛋糕看到托它的手,视线再顺着手臂往上,路荣行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这位最近越来越爱神出鬼没了,动不动就会从背后冒出来,不过这对关捷来说从来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他将杵在蛋糕上面的嘴抬起来,舌头卷出来舔掉了沾上的奶油,嘴里隐隐发甜,心境明朗了起来。

    路荣行看他的舌尖在唇缝里一闪而过,眼神动了动,在它出没的地方停留了一瞬,接着才去看关捷的眼睛。

    关捷觉得这个手势应该是投喂的意思,迎着他的目光伸了下手,因为确实很久没吃这个了,口腔里陡然分泌起了唾沫,他笑着说:“你哪来的蛋糕?”

    路荣行垂眼,手和他的并在一起,将软趴趴的蛋糕盘子拖了过去:“何维笑过生,他爸送来的。”

    关捷接到后没有立刻去拿叉子,看着他说:“都给我啊,那你吃啥?”

    路荣行看他没动,代劳地捏住塑料叉子,捣下去叉起草莓,直接喂到了他嘴边上:“我吃过了,这就是给你的。”

    何维笑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了,关捷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这块蛋糕肯定是路荣行给他要的。

    然后管要还管喂,关捷侧头仰视他,见他的站位和架势都像个对象一样,立刻嘿了两声,这才将吃的叼进嘴里。

    这蛋糕不便宜,材料都是好东西,草莓个头挺大,关捷塞了满嘴,鼓着腮帮子在那儿嚼,边吃边眉开眼笑地对路荣行竖了个大拇指,说:“中国好邻居,非你莫属了。”

    路荣行可不想只当他的邻居,笑道:“这么大的高帽子,有奖吗?”

    草莓好嚼,关捷的声音很快从含糊到清晰,他光棍地说:“没有。”

    路荣行觉得他这样忘恩负义的样子,比刚刚发呆的时候顺眼,指头转着小叉子,将手柄那头冲着他说:“没有奖的高帽子不稀罕,吃你的吧。”

    关捷吃完草莓,捏走小叉子撬了块带胚的奶油塞进嘴里,抿了一下满口都是细腻的融化感,并且还不太甜腻,觉得好吃,立刻头也没抬地又剜了一块。

    路荣行看着他幸福地吃独食,没有打扰他,转过身去,用后背抵着栏杆,看见刚刚和关捷说话的学生晃进教室,眼底蓦然划过了一抹沉思。

    这同学说话确实不好听,但关捷也没吃亏,所以9班的事路荣行不会管。

    他只是听见那句带点酸味的话后,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接在明年暑假后面的大学。

    关捷今年才高二,自己比他高一个年级。

    性别相同这个事还可以从长计议,但要是自己高考能正常发挥,那离分开的时间也就没几个月了。

    一旦自己离开了城南,高三的关捷会不会遇到喜欢的女生?而他毕业以后,又会进哪个大学,离自己有多远?

    路荣行一想到这些,脑子里就产生了一种迫切要将他搞到手的危机意识,可怎么搞呢?

    直接告白、直接亲上去、直接按到,这些都不是路荣行的作风,他不铺垫到有把握的地步,肯定不会贸然出手。

    可包括高三下学期在内的9个月,够他铺垫吗?路荣行不知道。

    关捷吃了两口抬起头,看见路荣行侧扭着头,正面无表情地定视着自己,那模样明显还挺严肃。

    刚刚来送蛋糕他还是个好大哥,这会儿莫名深沉上了,关捷向来难得看透他,也不想费那劲,叉了块蛋糕直接说:“你看我干嘛?想吃啊。”

    路荣行原本打算说不想,可话到嘴边,又临时变了卦,应道:“嗯,来一口。”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吃的不是蛋糕,而是问他吃不吃蛋糕的人。

    关捷浑然不知自己成了一个目标,还在无关痛痒地瞎纠结,这叉子自己刚刚含过,再给他吃,四舍五入就等于接……

    接着他重新叉了块大的蛋糕喂到了路荣行嘴里,喂完自己没敢立刻开吃,因为感觉那样好像很猥琐。

    路荣行吃完那口,这才慢慢甩掉搞基刻不容缓的错觉,问他说:“你回来上课,都还习惯吗?”

    关捷捏着叉子不用,像是打算拿它当传家宝,举着蛋糕在边上歪着头啃:“不太习惯,哪个老师讲课我都听不下去讲了,下午就被训了两次,说我不尊重老师。”

    说完他叹了口气,像是特别无奈。

    路荣行却有点怀疑,普通班的老师是不是真的这么严格:“听不下去就训你,不至于吧?你是不是在课上干了别的事?”

    关捷斜睨着他,非常良民的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没干什么啊我,就刷了一张化学卷子,比讲小话、丢纸条的不是老实多了吗?”

    “也没老实多少吧?”路荣行耿直地说完,脑子里因小见大,瞬间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关捷这个行为,是不是就是抛弃其他所有学科,一门心思只学化学的意思。

    如果是,那他以后可选的大学范围应该会缩小很多,只能去他外出集训的时候,在电话里跟自己说过的那些拥有自招政策的大学,或者专门收割国决奖牌的化院强校。

    电光石火间,一个闪念突然自路荣行的脑海里横生了出来,他眼睛一亮,感觉值得仔细考虑和参详。

    但是一切考虑的前提,都得以关捷对竞赛的态度和目标为基准。

    路荣行一边盘算,一边问他:“你就不能听一下讲吗?”

    关捷一说话就忘了叉子他刚吃过的事,一边叉一边伸冤:“都听不懂怎么听?”

    路荣行说的简单:“跟你4月份那会儿一样,自学,补呗。”

    关捷想想就头大,放弃得特别干脆:“4个月、5门课,学校放半年的寒假我都补不起来,而且补了我也考不上大学,还是算了吧。”

    路荣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理性分析:“可你这样光指望竞赛,万……没什么,我总觉得很不保险。”

    关捷在大事上基本靠本能,但居然也还拎得挺清,他沉默了几秒后说:“不光指望其实一样不保险,而且就我自己的话,我当时在省选队的时候就觉得,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做的题没别人多,做的实验和听的讲座也是,什么都做的不够。”

    “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数的,我没有竞赛和高考两边都顾得上的水平,顾一边都够呛,就我的情况,我只有竞赛可以选。所以现在我有时间了,我就想把不够的都补上,我……”

    路荣行看见他顿了一下,表情和语气都平常,可路荣行却从他眼里感觉到了一种破釜沉舟似的决心。

    关捷看着他说:“我不想再输了。”

    这一句声音不大,路荣行脑子里却似乎荡起了回音,竞赛不是竞技,冷板凳坐得飞起,可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热血沸腾。

    平心而论,他和关捷两个人,一直在学校里混日子,现在关捷认真起来,他的努力够本了,万一后期真的人品大爆发,进了传说中的花园,那自己这个数学渣,想追他却够不上他学校的门槛,那就很糟心了。

    路荣行脑子里杂七杂八地乱想,嘴上“嗯”了一声,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说出来我听一下,要是有适合我们文科生的,我看看能不能继续跟你一起上学。”

    关捷猛地抬起眼睛,脑子里一个目标也没有,但心里率先炸开了花。

    大学还一起,就又能多在一起四……不,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