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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第 16 章
    次日,天光熹微史氏已起身梳洗。

    她命人从宁国府唤来贾敬,两人一口吃的还来不及食用,便匆匆上马车疾驰去往将军府。

    到了地方,史氏二人再一次地遭遇了冷待,连将军府的门边都碰不到。

    得了主人提前吩咐,将军府门房语气淡漠道:“不好意思,我家将军寅时就出门上朝去了,人如今不在家。两位不若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将军下朝了再过来。”

    京城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骠骑大将军因多年征战沙场,身体到处是伤痛,不良于行。皇帝体恤老臣,专门下旨免其早朝。

    故此,从边疆归京养身这些年来,除非遇上了大事,否则骠骑大将军一律不上早朝。

    史氏认为对方故意刁难自己,心中十分的火大,脸都快气变形了。

    贾敬亦是怒形于色,“大胆刁奴,你当我们贾家人是傻子,不知道老将军不必上早朝吗?”

    门房脸色未变,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说明道:“陛下有要事宣布,昨儿中午便差了宫人来通知我家将军今日上朝。”

    明明伤了他们家公子在先,还一副他们将军府是恶人的模样。态度如此之嚣张,荣国府的人脸真大。

    史氏仔细端详门房的眼神、表情,没发现说谎作假的痕迹,心中顿时有些不确定起来。

    想了想,她朝贾敬使了个眼色。贾敬赶忙敛起了面上的怒色,抱歉一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不知我等可否入府等待将军归来?”

    门房面无表情道:“我家主人们习惯起得晚,这个时辰仍在睡着,醒来只怕还得一个时辰左右。现下府中无人招待,而且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小的不敢随意放人进入,还请两位见谅。”

    史氏气得直磨牙,看着将军府门房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倘若不是政儿在将军府手中,随时有断腿残废的危险,她一个国公府地位最高的主人,岂会对一条看门狗一次又一次地放低姿态。

    最可恨的是,那条看门狗还全程冷脸相对,说话的语气亦冷得像要掉冰渣。

    对于史氏的怒火,门房视而不见。他拱手一礼,退回了门口处,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不再搭理史氏一行。

    “我们走!”史氏无可奈何,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转身就要上马车回府。

    贾敬赶紧走过去,在史氏登车之前出声道:“婶娘,如果我们回去后再来,将军府的下人又以将军午睡,或者出门干其他事情为借口怎么办?”

    一次两次还好,一天跑几次,巴巴地来被人下脸面,他可不乐意。

    将军府的下人代表的就是将军府主人的态度,为了刁难他们,史氏觉得贾敬所说的那种可能性极大。

    思考片刻,她强忍着怒气道:“上车,将马车赶到路道边,我们就在此处等那老家伙下朝。”

    两人这一等就是快两炷香的时间,贾敬在车厢内补了一觉醒来,骠骑将军才出现在了府门前。

    见到人,贾敬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喊住了他。“将军请留步!”

    下一刻,史氏亦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到了老将军面前,开门见山便道:“伤了令公子,是我府里的马不对,但是此事并非小儿贾政有意为之。如今奉上家传宝剑等物作为赔礼,还请将军放我儿归家。”

    对方意味深长地瞟了眼史氏,半晌,直到史氏脸上露出了明显焦躁不安的神色,方出声打破了折磨人的沉寂。

    “看在张大人和太子的面子上,赔礼老夫收下了。你们且随我进去,让那贾政向我儿道歉赔罪,即可带人离去。”

    他的小儿子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将养一两个月自可痊愈。荣国府这些年虽然出现了衰败的势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贾家联合了几家姻亲一起施压,他至多只能关着贾政十天半月,到最后还是得放人。

    倒不如卖张家一个面子放人,横竖他还有宝剑拿,也不亏。

    大房和二房的纷争是荣国府内部的事情,外人不清楚,以为张家和贾家的关系还跟贾代善在世时候一样和谐。

    对方肯放人,这对史氏而言是个好消息,按理说她此时应该大喜过望才是。

    然而事实上,史氏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双唇抿得紧紧死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家不肯放过贾政。

    前一刻还在各种嫌弃张家,甚至还无情地算计人家的女儿和外孙,这时候却要依靠对方达成所愿,救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这无异于在史氏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同时,这也间接地说明了,史氏最引以为豪的荣国府,在将军此等朝廷重臣眼中委实不算什么。

    尽管不能说一点分量都没有,不过绝对没有多少,可以肯定的说比张家要低很多很多。

    也无怪乎史氏一瞬间变脸,不高兴反之抑郁气闷。

    贾敬的关注点倒和史氏不同,当下抓住了对方话中的最重点,问道:“张大人和太子?他们……他们不是……”被革职,被废黜了吗?

    闻言,将军的神态耐人寻味极了,挑眉反问道:“张大人昨儿个便官复原职了,今日早朝期间圣上亦正式颁布圣旨复立太子。看你这表情,你们家莫非还不知道?”

    张家和贾家的关系出问题了?

    贾代善一去,贾氏满门剩下的都是些目光短浅之徒,家族呈现衰败之势。假如再失去了张家这门姻亲,荣国府距离坍塌之日只怕将不远了。

    史氏忍着不舒服,扯出一个笑容道:“这件事大媳妇昨天跟我提过了一嘴,然而那时候忽闻政儿出事,我满脑子都是担心,便忘记告诉大伙儿这一好消息了。”

    当时贾瑚道出张父和太子的喜事,史氏非但不相信,还任由王氏嘲讽了贾瑚母子。更狠的是,史氏甚至不顾贾瑚和张氏肚子里的孩子两个贾家血脉,企图处置他们母子。

    想想都觉得讽刺。

    心不在焉地进入将军府赔礼,带着的心心念念的儿子出来,史氏坐在马车上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一旁,贾政同样一副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一言不发。

    史氏是担心张家为了张氏和贾瑚寻她不快,给史家或者贾家人使绊子。

    而贾政是因为被史氏按着头向一纨绔子弟低头赔礼,感觉自个儿失了脸面,抬不起头,心里十分的火大,亦怨着史氏。

    本来满面笑容的贾敬,看着他们一个个面如黑炭,渐渐地也笑不出来了,心中腹诽史氏母子俩莫名其妙。

    一路气氛冷凝,贾敬受不了那等氛围,浑身难受。马车刚回到了宁荣街,他立刻跳下了马车直奔宁国府。徒留因各自心事互不交流的史氏和贾政,面无表情地走向荣国府。

    贾政母子甫一进门,下人们就兴高采烈地奔往了主人处汇报喜讯。

    霎时间,整座荣国府便喧嚣了起来。

    当王氏抓着贾政的袖稀里哗啦哭完了,贾赦这才代表大房姗姗来迟。

    史氏没跟任何人说,此次贾政完整归来,全赖张家的面子。看到贾赦副吊儿郎当走进屋,而张氏和贾瑚均不见人影,王氏立刻就忍不住了。

    “我们家老爷脱险归家,嫂嫂和瑚儿这个做侄子的看都不来看一眼,是不是显得太无情了。”

    贾赦白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我媳妇动了胎气,吃了药刚睡下。瑚儿那孩子昨夜又受了寒,有些发热,躺在床上起不来。要怪只能怪二弟回来的时间不对,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挑他们母子不舒服之际到家。”

    实际上,贾瑚和张氏谁也没事,小的躺在被窝里像头小猪似的呼呼大睡,大的坐在床边考虑儿子明天吃什么。

    这怼人的事情,乃出门前张氏亲口吩咐贾赦干的,他不敢不听。

    自从开了这个口刚贾政,贾赦就做好了让史氏喷得狗血淋头的准备了,没成想史氏居然只是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骂。

    贾赦心中好一阵奇怪,偷偷朝外瞄了眼今日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王氏委屈地看向史氏,求她做主。“老太太您听听,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

    史氏正因张家和太子的事情心烦意乱,心中明白此时形势改变,已不能明目张胆地针对张氏,是以一声不吭,只当没听见王氏的话。

    贾赦奇怪于史氏的态度,疑惑的视线扫过史氏,想不明白原因,便投射到了贾政身上。“看来二弟没吃什么苦头,那我就放心了。”

    他借口道:“瑚儿的药快熬好了,他怕苦非要我亲自喂才肯吃,便不久留了。”

    其实是贾瑚的吃饭时间快到了,他得赶回去投喂。盖因张氏说,此前他累得贾瑚落水病了一着,故而罚贾赦每天喂儿子吃饭赔罪。

    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史氏呵斥贾赦,又见贾赦说完转身就走,王氏立刻急了,冲贾赦喊道:“等等!”

    然而,贾赦不仅听而不闻,还特地加快了速度跑路。

    要是搭理她回去晚了,耽搁了小祖宗填肚子,张氏非折腾废他不可。

    哎呀,还要再跑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