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两只手用力交握后一触即分。

    姚文霄将右手背在身后，略有些嫌弃的搓了搓手指。

    正如沈毓说的, 他此番来京, 除了陪伴沈毓参加这个不知所谓的国民校花校草评选活动外, 还有一个重要目的, 就是想找个社交平台一起合作。

    但是跟沈毓一厢情愿的想法不太一样，姚文霄想要的合作伙伴，并非是陶暮的飞讯网, 而是围脖平台。

    这其中有几个原因。比如说围脖平台的背后资本实力雄厚, 姚文霄更加看重围脖的实力。在姚文霄看来, 飞讯网虽然时不时的总能搞出一些噱头吸引网友的注意力, 但是飞讯网的实力太薄弱，如果真的跟围脖正面竞争, 赢面太小。

    围脖就不一样了。无论飞讯网想出什么有新意的噱头，围脖总能吸取飞讯网的经验借鉴一番。姚文霄并不觉得借鉴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恰恰相反, 姚文霄认为只要有能力，青出于蓝反而可以营造出更好的宣传效果。

    所以在姚文霄看来，陶暮是个称职的策划人员, 可是要当他姚文霄的合作伙伴, 飞讯网还不够格。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抛开这些听起来冠冕堂皇利益至上的大道理, 只有姚文霄自己知道, 他不想跟飞讯网合作，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在内心深处对飞讯网存有芥蒂。

    这份芥蒂来源于沈毓对陶暮的过度在意。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 是因为陶暮扣下了他私信给飞讯娱乐的爆料。这让姚文霄非常不满。后来姚文霄多方打听, 才知道陶暮跟骆阳交情不错。他按下自己发给飞讯娱乐的爆料, 并以此为筹码换取到骆家人的好感和龙腾娱乐的鼎力支持。飞讯网这才有余力承办这一次的国民校花校草评选活动。

    ——居然能为了利益，跟骆阳这种人握手言和。

    姚文霄打听的很详细，自然也知道骆阳在H镇为难陶暮那点事儿。他没想到陶暮居然是这种为了利益唾面自干，一点风骨都没有的俗人。得知真相后，姚文霄顿时有种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他们家沈毓怎么会想跟这种人交朋友？姚文霄一面愤愤不平，一面把陶暮看的极低。越发不想跟这种人合作。

    不过当着沈毓的面儿，姚文霄自然什么都不会说。还表现出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模样。不过姚文霄的演技不行，至少陶暮把姚文霄的嫌弃鄙夷看的清清楚楚。倒是沈毓，还在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看好的人总能玩到一起去，特别开心。

    “对了，我听说骆阳被他的爸爸打了，现在正在医院住院呢。要不我们过去看看他吧？”沈毓觉得骆阳也是个好人，他们在沪城的时候玩的特别开心。

    沈妍忽然一笑，搂住沈毓揉了揉他的头毛：“我弟弟就是这么好心。但凡见过几面处得来的朋友都惦记着。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喜欢你。”

    这话毫无疑问，也是说给陶暮听的。

    可惜陶暮得了选择性失聪，对沈妍这番话充耳不闻。

    “骆阳就在第一人民医院住院。你到了医院一打听就知道了，我想他看到你，也一定特别高兴。”陶暮冲着沈毓摆摆手，很高兴这么轻松就把人打发了。

    沈毓嘟着嘴巴，有些不乐意的看着陶暮。他还想跟陶暮吃顿饭的。

    “我不着急。要不你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吧？我还从没来过京影呢。这里是不是有很多大明星呀？”沈毓一脸新奇的看着陶暮身后的京影校园，他还想看看陶暮的寝室呢。

    “我现在觉得演戏很好玩儿。早知道我也报考京影了。咱们还能当同学。”沈毓一脸唏嘘，他觉得他现在学的文学专业特别没意思。不像陶暮——

    “对了，你们表演系都学什么呀？是不是平时也都演戏排话剧什么的？我好想看到暮暮演戏的样子。”沈毓自顾自说了一大串，又问陶暮：“你们学校选出来的校草是谁呀？肯定是你吧？必须是你，要是别人，我都不服气。”

    “不是我。这个节目本来就是飞讯网举办的，我当校草不合适。再说我们京影不看重颜值。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校草是大四一位演技特别好，才华特别高的学长。他大三时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拿到金乌奖最佳男主角。特别厉害。”陶暮可不希望沈毓不负责任的胡言乱语给自己拉仇恨，特别认真的解释道。

    陶暮原本就是08届新生中的风云人物。长的帅，性格好，拍的一手好照片，还创建了那么酷的飞讯网，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校园版霸道总裁类男主人设。所以深得京影女同学的青睐以及男同学的崇拜。

    沈家人把陶暮堵在校门口说了这么久的话，自然吸引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的注意。听到沈毓这番极为拉仇恨的捧杀言论，很多同学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也不曾深思。毕竟沈毓说的也算实话。陶暮本来就很优秀，尤其是外形条件——据说艺考面试的时候，三位主考官都给了满分。

    可听到陶暮这番解释后，所有同学恍然大悟。他们就说沈毓的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这才对嘛，他们京影哪是这么肤浅的学校。他们不光看脸，更看重演技和才学。被大家一起投票选为校草的那位大四学长可是金乌奖影帝。用陶暮的话说，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虽然长的没有陶暮那么好看吧，但也是特别优秀的人。没见陶暮自己都心服口服吗？

    沈毓那番话说的，好像京影除了陶暮就没别人了似的。这到底是朋友还是打着朋友的幌子来插刀的呀？

    瞧见气氛有点不对劲，沈毓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袖子，仰着脸问陶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陶暮冲周围的同学们点了点头，很无奈的一笑：“行吧。我知道你是有口无心。今后注意就行了。”

    沈毓委屈巴巴的深吸口气，乖乖点头。

    沈夫人和沈妍顿时有点不乐意了。觉得陶暮对待沈毓太过苛刻。沈毓还是个孩子呢，平时被家里宠着，哪有那么多心机城府，说话自然不会像陶暮那样滴水不漏的。陶暮就不能让着点嘛？

    姚文霄忍不住哼了一声，给他家竹马撑腰：“我觉得小毓现在这样挺好的。天真烂漫不世故，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他是真觉得你很好，比其他人优秀，所以他就这么说了。你不觉得他这点很可贵吗？”

    顿了顿，忍不住酸溜溜的表示：“如果换成是我，沈毓这么夸我这么崇拜我的话，我肯定乐疯了。”

    陶暮：“……”他觉得他也要疯了。

    “天色也不早了。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们就回去休息吧。”陶暮懒得搭理这帮无法沟通的剧情人物，直接撵人。

    沈毓还在眼巴巴地看着陶暮：“你不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吗？”

    “天都黑了。”陶暮有些无奈：“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要逛也得是明天白天了。再说你的家人陪你一路舟车劳顿的过来，肯定都累了。你先陪他们休息好吧？”

    你也知道我们是一路舟车劳顿过来的？沈毓为了过来看你，下了飞机连酒店都没去，直接奔京影来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家毓毓的？

    沈家众人没有想到陶暮居然这么不识抬举，当下恼羞成怒。

    “小毓，既然人家不欢迎你，咱也不要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咱们走。你不是要去看骆阳吗？哥陪你去看骆阳。”姚文霄眼珠子乱转，一边替沈毓打抱不平，一边动手把沈毓塞进车里。心里却琢磨着该怎么给陶暮一个教训，省得这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刚创建个飞讯网，就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还敢不搭理他们家沈毓？

    你也不看看你配嘛！

    姚文霄悻悻的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发出“轰”的一声，连喷出的汽车尾气都特别愤怒。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京影同学围上来，有人跟陶暮打听：“这都什么人呀？眼睛都快长天上去了。”

    陶暮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沪城沈氏集团的小公子，还有他们家人。他是沪城大学选出来的校草，来参加国民校花校草评选大赛的。”

    “有钱人呀。我说呢。”那人嘿嘿一笑：“一瞅那气场就跟咱们老百姓不太一样。说话都带着一股狂劲儿。”

    陶暮心有戚戚然。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猛地看向跟他搭话的同学，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试探道：“怎么这么说，你不觉得沈毓天真纯粹，很可爱吗？”

    “是挺单纯的。”那同学呵呵一笑，以为沈毓是陶暮的朋友，有些话不好意思直说。可一看沈家人那副嘴脸，还有陶暮那番应对，又觉得不太像。只能含含糊糊的表示：“这人如果家世好还有人宠着，那就是底气足。想单纯就单纯，想直率就直率。咱们羡慕不来。”

    “……其实你也不用羡慕。我们都觉得你挺好的。咱虽然没钱没势，但咱有演技呀。再说你小子的本事也不小。刚开学就搞出个飞讯网，我看你小子不光是想当演员，还想当资方吧？”那同学哥俩好的搂住陶暮的肩膀，拍拍陶暮的胸口安慰道：“加油。我们大家都看好你。”

    陶暮下意识的道谢。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怎么大家的反应都不一样了呢？他可记得上辈子，他刚转到沪城大学，所有人都向着沈毓。不管沈毓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就是在那种极端的氛围下，陶暮才会越陷越深越挣扎越疯狂。

    可是现在……沈毓没变，沈家人的态度没变，沈毓的爱慕者也还那样，怎么京影这帮同学的反应却不一样了呢？

    难道说，沈毓的主角光环还有地域局限和时间局限？只有在剧情集中爆发的地点和时间段才有最大的影响力——比如说沪城，再比如说H镇，以及书中明确出现过的几次在燕京和香城举办的电影节颁奖晚会。

    而在摆脱剧情的时间地点之外，大家就相对正常了？甚至还能对沈毓表现出正常的无感甚至厌恶的情绪，不再是一味的疼宠和吹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是否意味着，他能活动的空间其实比他想象中更大，他能做的事情也比他预料中更多？

    可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才不会引起剧情的反弹？

    陶暮恍恍惚惚，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冲击。

    陶暮有些心理失衡，一路脚步发飘的回到寝室。无意识的打开电脑，进入飞讯网的后台——沈毓没来之前，他一直在检测视频网以及网友投票的功能。

    跟奥斯卡之类的颁奖典礼不太一样，国内大多数选秀活动，在投票这个环节上，一般都懒得做公证。当然这也是因为很多选秀节目的举办方自身也要运作排名，争取利益最大化。

    飞讯网举办的这个国民校花校草的评选活动，其实也没有请人做公证环节。倒不是陶暮想从中动手脚什么的——本来这就是个网友间自娱自乐的活动，陶暮旨在利用这次活动为飞讯网做宣传。他跟所有选手都没有直接的利益瓜葛，当然也犯不着搞出什么猫腻来败坏飞讯网的名声。

    可是现在，仿佛被鬼迷住了心窍一般，陶暮脑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丝，想要在投票算法上动手脚，以便能随时篡改后台数据的冲动。

    陶暮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却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电脑屏幕的模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正手把手教温葆打游戏的杜康忍不住问道：“咋啦？你刚出去见谁啦？怎么这个表情？跟谁闹别扭啦？”

    “没什么。”陶暮回过神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即使篡改后台数据也要把沈毓刷下去的冲动。

    好在杜康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陶暮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讨厌沈毓，就做出这么不理智，甚至有可能把刚刚发展起来的飞讯网拖下水的丑事。

    果然还是猪脚光环的降智buff太厉害吗？

    就算沈毓的降智光环暂时还影响不到外人，可是对他这位曾经的剧情人物来说，仍然存在着非常强悍且潜移默化的影响力。

    也许，这就是俗话说的当局者迷！

    陶暮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平复情绪。然后他又做了一件事情，就是连夜找到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DB来做公证。

    ——他宁愿多花一点钱保证评选活动的公平与公正，也不想放任自己的智商在降智buff的影响下蠢蠢欲动。

    也许我真该抓紧时间飞一趟M国。不光是为了跟厉啸桁探讨在M国上线飞讯网的事。更主要的是，可以借机避开沈毓的主角光环。

    撂下电话，陶暮若有所思的敲打着书桌。

    如果他现在离开华夏，飞讯网这摊事儿该交给谁？

    陶暮第一个想到他耀哥和小齐哥。然而不行，这俩人都算剧情人物。陶暮不能担保沈毓的光环会不会提前影响到刘耀和孟齐。尤其是在这两口子帮他做事的情况下。

    除了刘耀孟齐，他还能找谁呢？

    骆曦也不行。这位骆家大小姐能力不俗，但心性不咋地，陶暮不敢信任她。至于隆天奥就更不用考虑了。就算这小子能力品性都还可以，但他智商不行啊。有H镇那段插曲在，陶暮还真不敢信任他。

    ——就算隆天奥上辈子不是剧情人物，可他跟沈毓在H镇相处那么久。陶暮可不敢保证，以隆天奥的智商，长期沐浴在沈毓的主角光环下，内里质变到什么程度了。

    至于大毛小胖还有冯远就更不用说了。在剧情里基本上都是比他还惨的炮灰角色，估计一看到沈毓那张脸就得脑袋发昏。其实宋老爷子倒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奈何老爷子年事已高，对互联网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再有就是301寝室这三只，陶暮想了想，相处时间太少，而且这三只室友也没表现出演戏或者导戏以外的天赋和能力。杜康虽然综艺感强，但没经过历练，还不是后世那位腥风血雨的大导演。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个时候就看出陶暮的人脉还是不行了。早知道当初招聘的时候就该招个靠谱点的职业经理人！

    陶暮正犯愁的搜肠刮肚，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书架上摆着的几本医学科普杂志。

    眼睛突然一亮。

    陶暮下意识的拿起电话，拨通云逸的号码。

    三声过后，电话通了。陶暮笑眯眯的说道：“云大哥，我求你个事儿呗~”

    未来的首富大人啊！有智商，有能力，有气运，而且节操特别好。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