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刘耀说着, 冲着包间里神色不自在的几位客人笑了笑，挑眉问道：“几位, 我说这话，没毛病吧？”

    “没有。没有。刘老板这话特别对，一语中的，我们就是来求和的。”其中一位发量稀少的地中海主编赔笑道。

    刘耀嗤笑一声，伸手招呼陶暮在自己旁边坐下。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串车钥匙，推到陶暮面前：“你不是正在学车嘛。我跟你小齐爸商量了一下，干脆给你买辆车。如果我有事儿不能开车去接你，也省得你自己在学校和后海这边跑来跑去的麻烦。”

    陶暮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保时捷的车钥匙, 眉头一皱，正想拒绝——

    孟齐开口说道：“这是我跟你耀爸的心意。你要真把我们当爸，就收下。爸爸送给儿子礼物, 儿子怎么可以拒绝？”

    “对，对。那古时候不就讲究个长者赐不可辞嘛。你要是真把我们当爹, 就不能拒绝。”刘耀在旁边附和孟齐的话。急不可耐的直接把车钥匙塞到陶暮手里。

    “你也不用替我们两个心疼钱。还是托你的福, 这点小钱我跟你小齐爸都能找补回来。”刘耀说着, 眼睛一斜旁边那十来位主编, 皮笑肉不笑：“大家伙儿说, 是这个意思吧？”

    “是, 是。”一众主编还能说什么，只能堆着笑脸赔笑答应着。

    “行吧。你们都是文化人, 咱们也不来虚的了。说说吧, 你们想怎么个求和法呀。”刘耀翘着二郎腿, 施施然的靠在沙发背上。谈生意装逼用的雪茄架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并没有点燃的意思。

    饶是这么着，那一身彪悍的混不吝气质仍然吓的十来位主编面面相觑，不好说话。

    当初他们受姚文霄的蛊惑，拿钱抹黑陶暮和夜色的时候，真没想到刘耀竟然会这么难缠。居然早就派人盯着姚文霄，还拿到姚文霄贿赂他们的把柄，还能请到燕京专门打经济赔偿的大律师，从侵权加非法所得这个角度把他们这么多家媒体都给告了。

    ——圈内有多少家八卦周刊娱乐报纸，谁家不是靠着造明星的谣传明星的绯闻赚钱赚流量？本身明星和记者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明星靠记者刷存在感博取关注度提升知名度，报纸杂志则依靠报道明星的新闻提升销量拉广告费。所以一般情况下，明星都不敢跟媒体撕破脸。怕的就是惹怒媒体被封杀。以前就算有明星恼羞成怒的告报社告杂志，顶多也就是告他们侵/犯明星的隐私权、损害明星的声誉什么的。就算官司赢了，他们杂志社大不了出个道歉声明置顶一下。反正新闻媒体一向都有“报道事实”的权力。明星就算气急败坏也无可奈何。耽误不了他们赚钱赚噱头。

    偏偏到了陶暮这，就跟别人不一样。先是捅出十多家媒体收受贿赂抹黑陶暮的事实，给十多家媒体定了个收受贿赂恶意造/谣传/谣，以及不正当竞争的罪名。又让人精确统计了十多家报纸杂志在跟踪报道“陶暮卖身”这则不实新闻期间，每一家报纸杂志比起平时陡然攀升的销量和广告费，直接以非法出版和传播陶暮肖像，侵/犯夜色及飞讯网的商标及名誉权，非法获得巨额商业利润的罪名，把十多家媒体告上法庭。除此之外，还不忘计算飞讯网和弹幕网，以及国民校花校草评选大赛因为这些不实报道而遭受的巨额损失。

    因为涉及到不正当竞争和非法出版等多项罪名，如果陶暮的官司真的打赢了，他们面临的就不只是巨额赔偿，甚至还得踉跄入狱。

    情况都这么危急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愿意登报道歉，置顶一个月，半年也行。”还是那个地中海率先说道。

    不得不说，一般人丑都爱想得美。

    刘耀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文化人都有一种毛病，以为自己的嘴巴和笔杆子特别值钱。不过在我看来，你们那几张破报纸还真不值一亿三千万。”

    “要不，我给周律师打个电话。你们自己谈？”

    一亿三千万，就是刘耀聘请那黑心律师向法院提出的，十多家媒体对陶暮本人，以及飞讯网和夜色的总赔偿。考虑到刘耀之前就让他赚了一百万，以及大律师每打一个官司都有百分之十的分成。只要这个官司赢了，大律师轻轻松松就有一千四百万到账。简直不要太滋润。

    所以眼下，最期盼官司打赢的其实都不是夜色和陶暮本人，而是这位心黑手狠的大律师。

    一众主编们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听到这话，连忙摇头摆手，神情惊恐的表示：“不，不，不，不用。我们很有诚意，我们诚意非常足。只是——”

    那地中海苦着一张脸，恨不得要哭出来了：“我们真的拿不出一亿三千万啊。刘老板您之前不是收购了一家杂志社吗？您应该知道，我们杂志社根本就不赚钱。大家忙来忙去，也都是混个温饱而已。别说一亿三千万，就是一千三百万我们也拿不出来呀！”

    刘耀冷哼一声。这话他信。当初他收购那家濒临倒闭的杂志社，也不过花了五十万。这还算上两个月房租呢。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十几家造谣的杂志社。他又不是做慈善的。

    敢惹他，敢欺负他们家小崽子，就要有坐牢的觉悟。

    刘耀把脸冲向陶暮：“你觉着应该怎么办？”

    没等陶暮开口，孟齐不紧不慢地说道：“飞讯网发展势头这么好，连带着飞讯娱乐也该扩张了。你最近不是正犯愁人手不足嘛。干脆就把这十几家报社杂志社并到飞讯娱乐。咱们就吃亏一点，谁让他们太穷，砸锅卖铁都赔不起一亿三千万呢！”

    十多个杂志主编心惊肉跳的看着孟齐，没想到这个总是笑容温润，看上去令人如沐春风的大暖男才是心最黑的。

    一口气吞并十几家报社杂志社，这是想要他们的命。

    十几位主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孟齐施施然说道：“咱们就委屈委屈，也免了他们的牢狱之灾。”

    主编们：“……”得了，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还说啥呀。啥也甭说了！

    反过来想想，他们这十几家报社杂志社本来就是业内很不入流的三流八卦周刊。如若不然，也不会被姚文霄仨瓜俩枣的贿赂收买了，干出这么不聪明的事儿。

    你瞧围脖，还有那些背靠大资本的一流报刊和杂志，谁都没接姚文霄的活儿。就是知道陶暮和飞讯网也不一般，所以懒得趟这趟浑水。

    现在飞讯网的发展势头这么好，连带着飞讯娱乐也水涨船高。没准儿他们这十来家报纸杂志并入飞讯娱乐以后，会更有前途也说不定。

    十来位主编垂头丧气的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很有阿Q精神的安慰自己。

    陶暮皱了皱眉，他来之前，确实没想到他耀爸和小齐爸是这么打算的。可如果飞讯娱乐吞并了这十来家报社，夜色的损失又该怎么办。还有夜色那么多人，总不能让人平白无故骂了这么多天。

    刘耀轻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十来家报社造谣这么多天，连带着网友讨论那么多天，现在夜色的大名不说人尽皆知，至少在燕京这片地界儿上，还没有比咱更火的。你可能不知道，打从夜色出名后，很多网友，还有你的小粉丝们都慕名而来。我手底下十来家连锁酒吧，生意火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后海这家店，更是天天晚上暴满。这么好的宣传声势，咱要拿钱打广告，没个几千万也说不过去。”

    陶暮瞠目结舌，还带这么理解的。

    “为什么不行。”刘耀理所当然的呼噜呼噜陶暮的头毛：“咱爷俩谁跟谁呀，都是一家三口了，你就甭跟我磨叽了。当爸的让着儿子，那能叫吃亏吗？”这绝壁是父爱如山呐。

    “再说飞讯娱乐不也有你小齐爸爸一份股嘛。都是咱家自己人，分那么清楚干嘛。”

    陶暮看着他耀爸乐颠颠的模样，也跟着一笑。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陶暮掏出手机一看，顿时愣住了。他下意识的按了拒接。每隔两秒钟，电话又响了。

    “怎么了？”孟齐问道：“谁的电话呀？”

    “沈宸”这个名字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了。好在紧要关头，陶暮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重生了。

    一个重生在十年前，跟沈家没有任何关系往来的陌生人，怎么会知道沈宸的手机号。

    “我也不知道。陌生电话。”陶暮直接拉黑了：“可能是中介或者什么骚扰电话吧。”

    “那也有可能。”孟齐说着，从茶几底下抽出几十份早就准备好的收购合同。先递给陶暮：“你看看还有什么条款需要补充的。”

    这几十份合同也都是刘耀拜托那心黑手狠的周律师拟的。虽然眼馋自己一千三百万的官司分成，但周律师也明白，以这十来家报社的底蕴，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他的主要目标还是姚文霄的毓霄传媒。这十来家报社杂志社就是搂草打兔子，有他没他都没妨碍。

    以京城一流大律师的职业素养，他草拟出来的收购合同自然充分考虑到飞讯娱乐的权益，陶暮完全没有修改的需要。

    孟齐笑了笑，又把合同推给十来位主编：“想好了就签字吧。”

    十来位主编：“……”还带这么强迫人的。

    期间，陶暮的手机响个不停。手机号从沈宸的号码换成沈父的，最后又换成两人秘书和助理的。大有“你不接电话我誓不罢休”的架势。

    陶暮分外无奈，深恨现在的智能机为毛没出白名单系统，不然他就能把电话簿以外的陌生号码全部拉黑。而现在，不想关机的陶暮只好接通电话。

    “您好，陶先生。我是沈毓的兄长沈宸，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对于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沈毓是沈家幼子，沈妍又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孩儿，从小被我们娇惯坏了。给您造成的麻烦，我想当面致歉。”沈宸从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不用了。”陶暮现在心情很好，并不想搭理沈家人：“只要他们不再来——”

    “你想对付圣安集团吧？”没等陶暮把话说完，沈宸再次开口。

    “什么？”陶暮猝不及防，忍不住重复道。

    “我知道你跟宋老先生的关系匪浅。也知道姚圣安跟宋记的宿怨瓜葛。鄙人私下揣测，以陶先生的心性城府，或许会委屈自己，但是绝对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委屈。”沈宸话语间，稍稍抬了一下陶暮：“我很欣赏陶先生的性格为人。不知道陶先生愿不愿意交我这么个朋友。”

    陶暮心下一沉。不知道沈宸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沉吟片刻，陶暮沉声说道：“能与沈总这样的才俊结交，是我的荣幸。”

    “我在御膳府定了一间包房，晚上恭迎大驾。”沈宸笑着说道。

    沈父看着挂断电话的大儿子，皱眉问道：“你真的想跟姓陶的联手对付圣安集团？有可能吗？”

    沈宸微微一笑：“光凭陶暮和飞讯网，当然没可能。父亲可别忽略了，陶暮还是厉啸桁的合伙人。啸桁资本在国际市场做空石油，形势如此紧张，厉啸桁还能在百忙之中关心陶暮被十几家八卦杂志抹黑的事情。甚至特意接受媒体采访也要帮陶暮澄清立威。由此可见，厉啸桁非常看重他这位合伙人。如果陶暮跟厉啸桁提出，想联合啸桁资本甚至厉家整垮圣安集团，您觉得厉啸桁会拒绝吗？”

    沈父沉吟半晌，黯然叹了口气：“沈家跟姚家，总归是世交。之前沈氏集团在资金上周转不灵，多是圣安集团帮忙拆借。我们两家，也算默契。”

    “以前是世交，是合作伙伴。以后就未必了。”沈宸坐在酒店客房里的真皮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将泡好的一壶龙井倒出一杯，递给沈父，唇边却勾出一抹冷漠的弧度：“姚圣安老奸巨猾城府深沉且眼光毒辣，他现在看准房地产业，竭力想让圣安集团挤进沪城房市。之前浦东新区那块地皮，如果不是姚圣安自己想做，致使两虎相争，我们未必会输给骆氏集团。”

    “父亲，圣安集团的支柱产业是餐饮。他们的现金流本来就比沈氏充裕。以姚圣安的眼光手腕，如果他真想进驻房地产业，届时在竞标场上，沈氏真的有信心次次赢过圣安吗？”

    “沪城太小了。一山不能容二虎。沈氏集团既然能保证一家独大，我们为什么要容忍两虎相争？”

    沈父听着儿子这番话，不觉默然。半晌：“话虽如此。可你能保证姓陶的就一定靠得住？他会不会把你的心思告诉姚圣安，届时坐山观虎斗？”

    “他能告诉姚圣安什么？说我很佩服他敢招惹圣安集团这个庞然大物？”沈宸轻笑：“父亲放心吧。陶暮既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创下飞讯网。还能让厉啸桁对他如此信赖器重，可见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不会做蠢事。”

    “可是他跟妍儿和毓儿闹的如此不愉快——”

    沈宸摆摆手：“都是小孩儿闹脾气。说开了就好。”

    “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小孩儿，才不容易劝解。要不哪来的年轻气盛少年意气。”沈父苦笑一声，忽然说道：“妍儿和毓儿让我和你妈妈宠坏了。凡事只知道顺着自己的性子，从来不考虑大局。只怕将来在公司也成不了你的助力。你会不会怪我？”

    沈宸微微一笑，又给沈父倒了一杯茶：“父亲多虑了。不是说好了吗？沈家有我这个长子主持大局就可以了。让妍儿和小毓承欢膝下，陪伴你们二老。也能替我多孝敬孝敬您和妈。”

    “也对。”沈父笑了笑，看着自己英俊沉稳的大儿子，老怀大慰：“我能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已经心满意足。咱们家确实不需要让妍儿和毓儿过分操心公司的事儿。如果两个小的也像你似的天天把心思扑在公司上，我跟你妈就要寂寞了。”

    沈宸微微一笑，再次敬茶：“都是儿子不孝。”

    沈父接过茶，默默叹息。儿子大了，太过优秀也是一件头疼事。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得不时时安慰着。不过还好，他们家让他头疼的只有这么一个。一枝独秀也总好过兄弟阋墙。

    “你想开解陶暮和沈家的芥蒂，总归要让妍儿和毓儿亲自给人赔罪才行。毓儿倒好说，他性子和软向来听话。只是妍儿太过于骄纵，只怕不愿意低头。”沈父说到这里又有些头疼。才说他们家只有一个需要头疼的，这会儿就要打脸。好在——

    “妍儿最怕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件事就你来跟她说吧。”沈父甩甩手，直接把难题交给儿子，起身说道：“我去看看你妈。你说小孩子瞎胡闹也就算了，她怎么也跟着一起糊涂起来。”

    沈宸起身，一直把父亲送出客房。目送着父亲进入母亲的房间，才低声对心腹秘书吩咐道：“把大小姐和毓儿叫过来。”

    一直守在自己房间忐忑等待的沈妍听到敲门声就是一个哆嗦，赶紧搂住沈毓说道：“小毓，大哥他最疼你了。待会儿大哥要是骂我，你一定得帮我求情。”

    “嗯。”沈毓用力的点点头，握住沈妍的手：“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让大哥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