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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第21章
    第21章

    钟应决定不理君不意,往凳子上踢了一脚, 大大咧咧坐了过去, 翘起二郎腿。

    雪后微光落在书桌上,略带清寒的风吹起零星鬓发。

    一人闭目养神, 像一只餍足的猫儿。一人垂眸翻看典籍, 书页泛开丝丝墨香。

    “钟应。”君不意睫毛微颤, 轻轻唤道。

    “怎么?”钟应睁开眼睛侧过头,语气不善。

    白净的手指划过太玄经书面,君不意垂眸, 声音清缓:“现在闲来无事,你可以先抄写太玄经,太玄经一共三万七千二百字, 我……”

    抄写太玄经?

    钟应脾气一上来, 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掌。

    “啪!”

    君不意觉得钟应受罚有他一部分原因, 本想说:我可以模仿你的字体,帮你抄写。却因为这声脆响, 话语梗在了喉咙里。手指停顿, 阖上太玄经, 侧首望来。

    钟应冷哼一声, 起身来到胖墩面前, 揪起胖墩出门, 秋时远小尾巴似得, 跟在了后头。

    “应兄弟, 你又跟君姑娘吵架了?”胖墩揉着自己被钟应揪皱的衣领, “人家一个姑娘,你应该大度点,让着她点。”

    钟应不想受胖墩那一套思想的毒.害了,指了一处热闹的地方,生硬的转移话题:“我们去那里看看。”

    到了地方后,钟应才发现众人围着的是天女石像下两块雕花石板,一块雕了龙凤呈祥,一块雕了乌龟王八。

    石板上刻下了瑶光院这一届新生的名字,龙凤榜上从上往下,第一个名字是慕归心,随后是徐小溪,颜钰……君不意和钟应两个大概是在幻境打起来的原因,一起吊车尾。

    “我名字在这里。”胖墩指着王八榜最下方几个名字,“怎么小石子都在龙凤石板上,我的名字却在这块乌龟石板上?这乌龟也刻的太丑了吧?”

    钟应看到这石板,一阵头疼。

    这石板实在太眼熟了,少年时期一度是钟应的噩梦。

    四字碑天下皆知,便有很多人有样学样,弄出了什么天地美人榜,什么功德榜,什么妖魔榜。

    而玉馨书院弄出一个龙凤玄武榜,专门坑学生。

    上了龙凤榜,自然是人人羡艳的天之骄子,夫子宠儿,上了乌龟榜的学生,可就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的学生们一肚子怨气,只能找龙凤榜上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麻烦了。

    特别是书院考试之后,学生们见面都是这么互怼的:

    “呵呵!你个王八榜上的龟孙子。”

    “呵呵!你个鸟蛇榜上的老畜生。”

    怼半天后,上演肢体和肉·体的交流,然后一起去禁闭室讨论“风花雪月”“人生理想抱负”。

    而钟应,常年在王八榜下垫底,在他没实力把所有人揍的鼻青脸肿时,被嘲笑了无数声龟孙儿。

    就是后来钟应成了瑶光院的混世大魔王,他也没能把自己的名字从王八榜上扣下来。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石板上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排序的?”胖墩挠了挠头发。

    “当然是你们考试成绩。”裴闻柳的声音遥遥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便看到了书院夫子们缓步而来,当即恭恭敬敬的行礼。

    为首的是坐在高大汉子上的小姑娘,正是瑶光院主阿宛和夫子彭留春。阿宛左边是一名身裹黑纱的年轻妇人木夫人,右边则是不修边幅的裴闻柳。

    裴闻柳跟新生们解释:“上龙凤榜者为优,上玄武榜者为劣,因为你们刚刚入学,所以是按你们在众生镜幻境的表现排序的。”

    “玄武……”胖墩看着自己玄武榜上的名字,喃喃,“不就是一只王八吗?”

    阿宛噗嗤一声,彭留春跟着笑了起来,裴闻柳强忍笑意:“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领悟了真谛。”

    众新生:“……”

    上了龙凤榜的松了口气,上了八王榜的瞪着自己名字,恨不得拿把小刀子划掉。

    阿宛清咳两声,摆正了脸色,清清脆脆开口:“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姑娘挥了挥手臂,“你们不是想看黄字碑吗?我同意你们去看了。”

    阿宛说做便做,青葱似得手指头一点,两座天女石像向左右挪开,中央地带原本是一块铺着五彩石的池塘。如今池水咕咕沸腾,向着两边分开,一座古旧的石碑便从池水中冒出个头。

    那块石碑上布满了蜘蛛网似得裂痕,坑坑洼洼的,算不上美观,却携刻着时光长河的痕迹。

    数千年来,不断有天之骄子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却又不断的被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这就是黄字碑,看着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龙凤玄武榜美观,可是至今没有谁炼制出第二块“四字碑”。”阿宛歪着身子,“若是你们谁能登上黄字碑,可是会立刻名传天下哦。”

    阿宛可惜的瞧了眼慕归心:“归心,你的召灵之术如果能更准一点,别说是上榜了,便是前十也不是不可能。”

    慕归心摇了摇头:“归心天赋如此,不敢奢望,只能勤勉正身。”

    众少年伸长了脖子,原本有些失望,待看到石碑上古旧的文字后,目光全部黏在了上面,叽叽喳喳的没得停。

    “跟我买的天地玄黄录一模一样,我没白花灵石。”

    “你们让让,别挡着我。”

    “榜首是谁啊?看到的人说一声。”

    “是中州圣子!”

    一提起这个名字,好几个少年便一脸钦佩。

    “中州圣子自五年前上了黄字碑第一后,便再也没有下来过,可谓是天纵奇才。”

    “他今天十九了吧?我听说他已经炼神,只要再过一年,他便可以直接上玄碑了,到时候不知道第一会被谁占据。”

    “圣子圣女同岁,圣女现在排第五,明年第五的位置也会空下来。”

    “到时候黄字碑第一肯定是皇甫师兄。”

    “我觉得是淮竹师姐。”

    “皇甫师兄乃剑修,都说一剑破万法,自然是皇甫师兄更厉害。”

    “可是淮竹师姐人这么美……”

    玉馨书院为天下第一学院,自然招了一批天赋极佳的少年,将他们培养成了天之骄子。榜首的中州圣子虽然不是出自书院,但是第二和第三都出自玉馨七院,足以看出书院的底蕴了。

    皇甫旭月排第二,出自天权院,天生剑体,七岁便修出了剑意,极得天权院主的看中,据说便是剑主也曾经亲自指点过他。

    苏淮竹排第三,出自天枢院,善音律,一奏箜篌可引百鸟环绕。据说还是位十足十的大美人,天字美人榜前十,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钟应从上往下看,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名字。这些熟人里,有些人中道陨落,有些人则光辉万丈。

    听到那几个弟子把中州圣子夸上天时,钟应撇了撇嘴,下意识去寻君不意。

    便听到一道刻着压低的声音说:“重明国太子身份不比圣子差,我本来还好奇他有什么本事,万万没想到是个病秧子。”

    钟应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口便道:“说不准根本等不到明年,那位中州圣子就会被人从首位上挤下来。”

    钟应虽然讨厌君不意,但是他在魔界的仇人这么多,杀了一茬又一茬,能称的上他死对头的唯有莲中君一人。

    他们看不上君不意,钟应便觉得他们顺带侮辱了自己,心中自然不乐意。

    钟应声音不大,奈何修真者耳朵极为好使,一听这话便反驳:“圣子已经在榜首稳坐五年了,排位从来没有变动过,怎么可能被人挤下来?”

    “难道还能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吗?”

    钟应在最后排看到了君不意,刚刚夫子们过来时,他还在屋内,来晚了一步,自然只能站在最后了。

    “五年又怎么?”桃花眼眯了眯,钟应双手抱胸:“说不准我们中,就有人把他挤下来,只不过不屑争这位置罢了。”

    “可笑,你不会做梦梦见自己把圣子挤下第一吧?”

    “勇气可嘉,可也要有实力啊。”

    “不然不就是白日做梦。”

    就连胖墩都拉了拉钟应的手,小声劝说:“应兄弟,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中州圣子是什么人物啊。”

    钟应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中州圣子的确是个人物,便是日后也是镇守一方的大能,整个中州唯他是首。可是钟应入学后,他见过的黄字碑,榜首一直是君不意。

    君不意入学之前,名字从未在黄字碑出现过,可是自他进入玉馨书院起,便一直霸据榜首,轻而易举的将中州圣子、圣女、皇甫旭月、苏淮竹等压下。

    阿宛听见少年们颇有活力的争吵,在彭留春的肩头摇晃着小腿:“若是想看,都过来看啊,你们这些小家伙隔着这么远有什么意思?黄字碑既不会伤人,也不可能被你们毁坏。”

    少年们一听,也顾不上争吵了,纷纷挤向池塘。

    “保持秩序。”木夫人冷眼扫去。

    “木夫人,别那么严肃嘛。”阿宛笑了起来,目光扫过钟应,带了几分探究和好奇:“四字碑虽然可感应天下灵气,自动为天下所有修真者排序,但是四字碑也不是万能的,还真有遗漏的时候。”

    新生们惊疑,便纷纷询问为什么。

    “四字碑也是有漏洞可钻的。”阿宛拖着腮为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们解释,“众所周知,魔族妖族等存在无法上榜。但是还有两种可能,会导致无法上榜。”

    “第一点,四字碑虽然能感应天下灵气,但是一位强者若是一直扮猪吃老虎,从来不展露自己的真实实力的话,四字碑是会感应错的。”

    “第二点,天下奇珍异宝无数,便有一些特殊的灵宝,能够干扰四字碑的判断。若是有人一直佩戴这种灵宝,自然会导致榜上无名。”

    “所以,四字榜上出现一些无甚名气的人物时,也不要奇怪,可能是哪个隐居者出山了,也可能是谁不小心取下特殊灵宝罢了。”阿宛声音脆生生的,“不过,一旦站在四字碑面前,不管多好的灵宝都会失效,乖乖露出原型来。”

    少年们懂了,纷纷点头。

    裴闻柳便朝着他们招招手,语带调侃:“你们要是想,也可以朝着黄字碑使出自己看家本领,也许运气一好,黄字碑就看上了你们的潜力,让你们上榜了。”

    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动静,直到一个胆子大的,上去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术法后,众人便活跃起来。

    对自己颇有自信的少年们纷纷上前。

    没多久,便有一小半上去过了一遍,连胖墩都试了一下,结果都一样,黄字碑无一丝一毫反应。

    胖墩本想强拉秋时远上去,秋时远吓得缩进角落里,便只能作罢。

    “这块石碑不会坏了吧?”

    “都这么旧了。”

    “可别瞎说,黄字碑从来没有坏过。”裴闻柳笑盈盈的看了那几个说话的少年一眼,然后冲着慕归心道,“归心,你上去试试。”

    慕归心点了点头,握着一把碧玉笛子站在了石碑面前,横笛吹奏,笛子上垂挂的金色流苏随风飞扬。

    他看样子吹的极为用心,但是新生们却面面相觑:“我耳朵瞎了吗?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你耳朵瞎不了,就是聋了。”

    阿宛手指点唇,示意大家别吵,唇瓣动了动,直接传音:“这是召灵之曲,唯有受召者才能听见,你们听不到正常。”

    一曲毕,慕归心睁开眸子,念了一个字:“召!”

    长发凭空拂起,慕归心眼睛化为冰凉的红色,肤色白了几分,仿佛墓穴僵尸,然而他的气息直接从化气圆满涨到了练气圆满,短短一息便跳了一大阶。

    始终没有动静的黄字碑浮现一个金色的名字,字体如游鱼,从末尾艰难的往上游动,到了八十九的位置后,便停住不动了。

    “收!”慕归心再度开口。

    瞳孔化为原色,修为掉回化气。慕归心额头布满了冷汗,长长的舒了口气,无奈开口:“这次倒是召来了一位练气圆满,可惜是鬼修,我坚持不了多久。”

    “已经不错了。”阿宛夸赞,余下几位夫子也不由点头。

    慕归心弯了弯眉眼,转身回去,瞬间被好几个激动的少年围住。

    “慕师兄,你好厉害!”

    “恭喜你,慕道友。”

    钟应看着字碑上的名字,突然有些好奇,便拉下脸朝着不远处的君不意招手:“君不意,你过来一下。”

    君不意抬步而来,不明所以:“怎么了?”

    钟应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你试试!”

    还未走到石碑面前,石碑上便向四周荡起一圈灵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定睛去瞧,便看到了立于石碑之下的君不意。

    灵气汇聚成笔,在石碑上写下“君不意”三字后,便化为云雾,托着君不意的名字,欢快的往上冲。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超过了慕归心的八十九,将其挤到了九十。

    “啊!”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响起,“我没看错吧?”

    少年们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在做梦:“刚刚有谁看到君不意做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就上榜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看到了,但是我觉得我可能在做梦,或者自己实力太菜,看不出他具体做了什么,我只看到他走了两步,然后没了……”

    说话间,金色名字如一条跃龙门的锦鲤,一甩尾,便升到了前五十。

    刚刚还在吵闹的少年们突然安静了,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便是几位夫子也静默不语,神色专注。

    跃入前五十时,锦鲤不仅没有精疲力尽,反而有无穷无尽的力气般,继续往上游动,轻易进入了前十。

    前九、前八……前三、前二……

    君不意的名字将苏淮竹压到第四,皇甫旭月压到第三时,毫无停顿,直接将中州圣子压下。

    榜首!

    这时,再无去路的锦鲤方才停顿,在榜首位置安家了。

    灵气消散,石碑恢复了刚刚的破旧,然而,整块黄字碑却因为一人,而完全变动。

    死寂了许久,阿宛回神,暗想:重明皇那老东西这么看中,果然厉害。

    随后轻轻咳了一声后,注视着君不意:“恭喜你,君不意。”

    君不意垂下眼帘,神色清淡,并无大喜大悲,便是自己力压全榜,他也无甚欢喜激动,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刚刚还说君不意是病秧子的少年,这时低着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夫子们通通恭喜,一帮少年宛如看怪物,又似看神明似得盯着君不意,想靠近又不敢,只能结结巴巴一通乱夸。

    钟应环胸而抱,看着黄字碑上君不意的名字时,露出果然不出所料之色。

    钟应知道,而这只是个开始。

    几年后,君不意直接空降成为玄字碑榜首,震惊了整个九州。

    那个时候,不管是修为深厚的前辈,还是同一年代天之骄子,目光通通汇聚在这位来自重明国的太子身上。

    或期待他登临神坛,或期盼他跌落低谷。

    期间不少不服气的天之骄子来挑战君不意,最后铩羽而归。

    便在无数人的目光下,君不意突破练神,再次成为地字榜榜首,这一次,连修炼上百年上千年的前辈也坐不住了,疑心地字榜出了错,纷纷出手试探。

    结果证明,四字碑从未出错,这次也是一样。

    待君不意顺利合道,成为天榜第一时,九州再无一人敢异议。

    所有人都麻木了,百年之内合道的仙君,他们前所未见,相较之下,天字碑第一人的位置,数千年来换了无数个,反而不稀奇了。

    九州天之骄子众多,宛如夜空繁星,唯有君不意一人宛如明月。

    皓月当空,万千星辰黯然失色。

    瞧了一会儿,钟应抬步向着黄字碑走去。

    胖墩下意识捞住了他一片衣角:“应兄弟,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钟应头也没回,声音含了几分雀跃和挑衅,“我只想看看,我跟君不意,谁能霸占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