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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第28章
    感谢订阅  然而声音在空荡荡的屋中回响, 对面寂静无声,安静如死。

    难道君不意不在?

    钟应阖上眼帘, 神识稍稍散开, 一探之后,瞬间收回。

    刚刚那一瞬间,他便确定了,君不意的确在对面躺着,并没有半夜溜出去鬼混。

    “君不意!”钟应扯开嗓子吼了一声。

    依旧毫无回应……

    钟应将全身裹在被子里,只有几缕鬓发和一双桃花眼露了出来, 原本又直又长的睫毛被寒风吹的一颤一颤的,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无辜。

    钟应忍不住怀疑君不意是故意不理他的。

    毕竟他白天把君不意骂了一、二、三……好多次, 把君不意骂的不敢吭声。半夜三更又见人, 把人从梦中吵醒。

    新仇旧恨加起来, 君不意不理他实在是合情合理。

    但是钟应堂堂魔君, 白天却像老婆子似得,又给人打扫卧房, 又给人铺床, 大晚上也是实在冻到不行。

    钟应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到这里, 钟应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便往墙壁上敲了敲。

    “砰!砰!砰!”

    墙壁敲出沉闷的声音,直击耳膜, 钟应对着稍稍抬着下巴, 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姿态:“君不意, 你再不回我,我就把墙壁拆了,咋们两个一起吹凉风。”

    “……”

    “君不意!你吭声啊!”

    “……”

    “大美人!”

    “……”

    “小美人!”

    “……”

    “小妖精——”

    钟应对着墙壁,忍无可忍,打算直接去撞门时,一道极为含糊的声音低低传来,若非深夜太静,钟应耳朵太好使的话,根本听不到。

    “终于肯理我了啊。”钟应翻了个白眼。

    那声音低弱又沙哑:“……怎么了?”

    “换房……”钟应本想直接跟君不意换房间,让君不意去受冻,去修屋顶,脑海里却不知怎么闪过白天君不意在青墙瓷缸旁说的话。

    纤瘦清冷的少年种下紫藤萝,又询问他要不要养几尾鱼,之后平淡的说出那句话,无疑是极有感染力的。

    至少,钟应现在就不好意思表现得这么“强盗”。

    “外面在下雪,我屋顶又坏了,没法子住,要不我们今晚凑合凑合住一起吧?”钟应纠结开口。

    那边又是沉寂许久,半响,微弱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以灵力御寒,或者用火属性宝物驱寒……”

    “废话!我这修为能做到一整夜用灵力驱寒的话,我就不会冻醒,也不会找你了!”钟应赤脚就在墙壁上踢了一下。

    踢完之后,钟应穿上靴袜,裹着棉被就推门冲了出去,一拐弯就看到了君不意房间的门。

    整个院子就没一扇门是好的,包括君不意的房间,他和钟应一样,只用圆凳抵着房门罢了。

    钟应轻而易举就推开了木门,如土匪进村一般,大摇大摆踏了进去。

    寒风凛冽,灌入屋内,将烛火吹的忽明忽灭。钟应反手关门,瞬间被便温暖的空气包围,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时候,钟应才看清楚屋中景象,掉了色的桌面上摆放着一盏荷花油灯和一个鎏金浮雕香炉,墙角散落着无数颗圆润璀璨的夜明珠,床榻边放置了一面瀑布幽兰图案的屏风。

    烛火微暖,明珠莹润,白烟袅袅。

    这些精致玩意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却又将陈旧的墙面点缀的赏心悦目。

    钟应想起了君不意重明国太子的身份,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那“下雪”的房间,坚定了蹭住的心,觉得自己跟死对头住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抬眸往床榻上瞧去。

    借着烛火,钟应看到了床榻上缩成一团的人。

    跟钟应想象的不同,君不意并没有老老实实待在柔软的棉被中,他甚至没有脱去外袍,没有取下白玉面具,只是赤.裸着脚踝,半靠着墙壁,坐在床榻的边角,手臂环着双膝,头微微枕着臂膀。

    衣袍不像白日那么规整,恨不得全身上下不露一丝皮肤,衣襟滑下了肩膀,露出雪白的里衣,白裳铺展在锦被上,仿佛落了一层轻薄晶莹的雪。鸦羽黑缎似得长发自肩头倾泻而下,有几缕缠在了脸颊。

    他的大半面容被阴影覆盖,垂落在膝盖的手指苍白的透明。

    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能抱住自己寻求些许空寂的安慰。

    钟应对死对头没兴趣,仅仅扫了一眼,目光便全部凝在了床榻上,随口便道:“你半夜还打坐啊。”

    就是打坐的姿势闻所未闻。

    钟应敷衍了一句:“你真勤奋。”

    然后非常自觉的把棉被枕头往床榻上一扔,脱了鞋子,就重新缩进了温暖的地方,占据了整张床大半。

    “你挪挪位子,你这样我没法子伸腿。”

    “……好。”君不意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透着股虚浮。

    然而钟应等了半响,不见他动弹。

    “怎么还不挪啊?”

    钟应隔着厚实的棉被,在君不意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毕竟要蹭住,即便君不意是杀千刀的死对头,钟应也没用力,嘴巴上下开合:“要不你去我房间打坐吧,反正你又不怕冷……”

    就这么轻轻一下,环膝的少年便跟纸糊的似得,轻轻一晃,整个倒在了钟应身上,身子压着钟应的双腿,头压着钟应的腰,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飘过了钟应鼻尖。

    “……”

    钟应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差点儿蹦哒起来:“我的娘亲……”

    “喂,你快给我起来!”钟应抬手便去推人,手指头碰到君不意肩膀时,宛如碰到了一块玄冰,冷的钟应一哆嗦。

    君不意的身体,居然比屋外的冰天雪地更加森寒……

    钟应眨了眨眼,勉强支起身子,认真去打量自己死对头。这一次他瞧得仔细了,发现君不意的衣裳全部换过,唇色鲜红的不正常,呼吸炙热,却断断续续的极为微弱。

    这般场景有些眼熟。

    钟应想起了自己和他滚了数十台阶时,一抬头,看到的君不意便是这般,无力的阖上眼帘,面容染上疲倦的病容。

    裴闻柳说:这位小殿下昏迷了七天,身体根本没有恢复,只是在硬撑。

    钟应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因为君不意轻易通过了众生镜的考验,还和钟应打了个天昏地暗,白天甚至清理了一整天院子,就算身体不好,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倒下。

    现在钟应却有些惊疑了。

    胖墩邀君不意同去饭堂,他拒绝,也许并非是因为辟谷和清高,而是因为他撑不下去了。钟应隔着墙壁喊了他半天,他也不回应,也许是并不是暗搓搓的算旧账,而是他神智昏沉,意识不清。

    ——求问死对头虚弱的倒在自己身上怎么办?

    钟应屏住了呼吸,觉得这个答案根本不用想。

    他们相处不过一天。

    可是他们的立场身份却注定了对立。

    跟几百年的旧怨相比起来,那个站在青墙瓷缸旁,会跟他商量种什么花木,养几尾鱼的少年,便如镜花水月,虚幻到一戳就碎。

    潋滟的桃花眼染上黑暗的冷漠、刀剑的锋寒,钟应勾了勾唇角,忽明忽暗的烛光笼在他身上,这抹笑意便凝成了血腥的杀机。

    钟应抬手,少年人未沾染过人命的手指轻而易举落在了君不意的颈项。同时,属于魔君的神识将这间卧房笼罩,隔绝了一切窥探的可能。

    只要他做的干净利落,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君不意自己病发的结果。

    而有身为剑主的便宜爹爹护着,重明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也无法向他发难。

    钟应微微收拢手指,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君不意颈项的脆弱。能够看到看到君不意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修眉。

    真是柔弱……钟应忍不住想。

    便在他想要彻底扭断死对头脖子的时候,一只冰冷刺骨的手落在钟应手腕上,瞬间制住钟应的灵力。

    睫毛颤了颤,君不意缓缓睁开眸子。

    猝不及防下,四目相对。

    钟应眸中淬了夜色之毒。

    君不意眸子一片虚无空寂,透不进一丝光彩。

    “你在做什么……”君不意声音含糊沙哑,略略摇了摇头,似乎神智还未完全清醒。

    钟应当机立断收了手,回答:“你发烧了。”

    “唔……”

    “睡边上去,别压着我。”钟应又道。

    君不意阖上双眸,沉寂了好半响才低低嗯了一声,可是跟刚刚一样,他就是下意识回了一句罢了,身体根本没有挪走,反而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钟应却不会下手了,他揉着自己麻痹的手腕,撇了撇嘴。

    刚刚那次试探,结果很明显,君不意即便虚弱成这样,依旧拥有自保能力。

    而钟应现在的实力,根本杀不了对方,还不如直接把君不意放着,让他自己病死冷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