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回到山庄，赵母连着几日都不怎么说话，连带着看姜小白的目光都有些躲闪。
赵母算姜小白的半个养母，她与姜小白的母亲是旧友，故而也一直尽心尽力的对待姜小白。
这日姜小白寻了了个空挡，溜进厨房，主动问起此事。
“赵姨，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姜小白的母亲过世及早，他对赵母也一直心怀感恩。
“没没什么。”赵母低着头切菜，刀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咚咚作响。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的隐瞒吗？”姜小白平静的洗菜。
赵母面露为难，像是好半天才鼓足勇气。
“你爸你爸来过了。”
姜小白脑子轰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爸爸，这个词语，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似乎，自打他有印象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没有出现过。
并非他不想，姜父在姜小白幼时便锒铛入狱，原因不详。
姜小白喉间忽然干涩，吞吐了半天，这才丢出几个字：“他来做什么？”
“他在狱中表现好，特地请假出来看你。”赵母小声道。
锅里的菜沸沸作响，姜小白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
他有些心里发堵，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梧桐树下，清灵童子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过来。
“小白哥哥，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想要什么？草蛐蛐儿？”姜小白试探道。前些日子山庄里的孩子都喜欢玩草扎的蛐蛐，姜小白猜测清灵童子应该是想要这个。
清灵童子摇了摇头。
“玩具车？”姜小白把他能想起的玩具都问了一遍，清灵童子仍是摇头。
“是想要火灵童子那种的书包吗？”
这是姜小白最后能想起来的。先前火灵童子去学校上学，管家在市里给她买了一个新的书包，自动扣的。清灵童子看见后，回家嚷嚷着让地母买，没买成还被打了一顿。
“不是的，我想要止咳糖浆。”清灵童子小声道。
止咳糖浆？姜小白愣了愣，顿时就明白了。清灵童子奶奶还卧病在床，时常咳嗽。
姜小白看着清灵童子，心里涌起了一股感动。
清灵童子奶奶的咳嗽当然不是普通咳嗽，久病不愈，咳嗽也是由内到外的。
“我过两日就给你好吗？你不要生我气。”姜小白小声道。
清灵童子黑漆漆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他，半晌，他坚定道：“这个，是我借的，我写信的时候也说了，我会还你的。”
姜小白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约定。
从清灵童子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地母，她和另外一个婶子走在一块，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今天收的随礼都放在他房间的桌上，他拆开红包，一个一个的看，基本都是五百到八百的随礼，给的相对多一些的就是沧海獠牙的随礼，整整六千块。龙女的随礼也有整整三千块。
姜小白忽然想起长山真君今天给他的布袋。是今天早上给他的，早上时间太匆忙，他没时间看，就丢进了房间里。
布袋是黑色的，类似于一个锦囊绣工很精致。姜小白一打开，最先看见的，是一张黄色的银行卡。
然后是一张白色信纸，打开来，洋洋洒洒竟然写了满满一页纸。
“收了三个徒弟，我最喜欢的是沧海獠牙，最满意的是你。”姜小白看到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了一阵感动。
“龙女也很好，但很多东西，不是认真就有用了。龙女做什么都认真，她也学得很好，对于她来说，这是一门知识，我想要看到的，是喜欢并潜心研究的人，换句话说，我想要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沧海獠牙最合适，但他最可惜，我在他的身上花了很大的功夫，可对他最失望，你最笨，却有她们两个都没有的韧劲。”
“我起初是不太愿意收你，我见过许多慕名前来的年轻人，受了两日苦，便嚷嚷着要回去。我知道你坚持下来有理由，无论什么理由，都是前进的动力。”
“你好好做，凡是尽了力，那就是最好的。算你半个师傅，自然也要帮助你，密码就是初始密码，一点小钱，不会让你有压力。不用特意道谢或者还给我，有时间过来陪我喝酒。”
姜小白怀着一颗紧张的心，从开头的第一个字看到了最后。
与长山真君相处了一月有余，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即便是不忙的时候，姜小白和他也没有太多的交谈。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却又无限复杂的情感。
姜小白叹了一口气，把东西收好，躺到了床上。
不过晴了几日，又开始连着下雨，先是小雨，最后越来越大。姜小白房里窗户开着，隐约能听到淅淅的雨声。
姜小白全身的肌肉都酸痛，比他之前在长山真君那里当学徒还累，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他脑子里全是姜父从警车上下来的那一幕。
姜小白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姜父可以选择不承受这些目光，但他还是过来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不感动。
胡思乱想，夜已经深了，雨声越来越小，姜小白朦胧间有了睡意。他正欲闭眼睡去，隐约间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房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虽然已经放轻了动作，吱呀的细碎声响，姜小白的睡意顿时就没有了。
脚跟着地的轻轻摩擦声，有人站在他的床前。姜小白睁开眼，漆黑的房间里，他还是看见了那个佝偻的背影。
“爸。”姜小白低声叫了一声。
姜父身子一颤，沉声道：“吵醒你了？”
姜小白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
“没事，反正也没睡。”姜小白道。
姜父也到床边坐了下来。姜小白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岁。原本他的腰杆是直的，现在就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肩膀上，逼迫他弯了腰。
两人有些沉默，互相看着彼此，都没说话。最后还是姜小白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