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里川深知韩国恩和林千树对自己的信赖，所以他工作起来也很认真，几乎把全身心的精力都用在了健身俱乐部上。陈蓉经常不无醋意的说他就知道工作，但见他如此有上进心，心疼他辛苦还来不及，自然也就不忍心责怪他有时候忽略自己了。

    其实白里川并没有忽略陈蓉，他爱这个比他年纪大，像阳光一样的女人，他之所以这么努力的工作，一大半的原因都是为了给她一个温暖的有安全感的家。

    还有一小半的原因是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洗刷掉自己曾经因为金钱而受到的耻辱，他在勤奋努力工作的过程中，渐渐的忘记了那些令他想起来就是炼狱般的往事。但老天爷总是爱跟他过不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找上了他。

    老魔头病了，就算是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白里川不停地这样暗示自己。他觉得他应该恨死了老魔头，如果他死了，自己不放上三天三天的鞭炮就算是宽宏大量了。可他实在不是个绝情的人，老魔头对他的好，就像他曾经感觉到的耻辱一样，都不能忘记。

    说实在的，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老魔头对自己是千真万确的好，百依百顺，总是是看着他的脸色。老魔头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洗，但他却给自己洗衣服袜子，可以说照顾他无微不至。如果他是个女人，或许白里川真的会动心，就算不动心，因为感激也会留在他身边，可他偏偏是个男人。

    白里川的思绪从往事回到现实，他双手在脸上狠狠揉了两下。如果没有他的钱，姑姑早就死了，自己早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了。他想到此处，心软了。他拿出电话，拨了陈蓉的号码。

    下午，陈蓉将花店关了，陪着白里川去美康医院看老魔头。白里川给她打电话说要去医院看看老魔头的时候，陈蓉并没有感到意外，去或者不去，无非就两个可能，她又知道白里川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她似乎冥冥中就已经猜到了白里川会去。

    到了医院，护士将他们带到老魔头的病房前，说了句“不要太久，病人需要休息。”就走了。

    白里川买了一个果篮，又买了几斤山竹，他知道老魔头爱吃山竹。自己第一次吃山竹也是在老魔头家，他当时见到那玩意儿都不知道怎么吃，还是老魔头剥了皮喂给他吃了。

    陈蓉见白里川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便伸手敲了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那声音分明就是老魔头的，陈蓉无数次的听过，但此时此刻这两个字有些虚弱无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震人心魄的威慑力了。

    他们推门而进，老魔头正歪着头看着门口。白里川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限的惊喜，或许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来吧？白里川和陈蓉都没有说话，将水果放下，便站在病床前看着老魔头。

    老魔头看见了那一大袋山竹，心中有无限的欢喜，却也有无限的心酸。他知道白里川只不过是可怜他行将就木而已，他说“你你们来了。”他撑着想要坐起来，但可能是因为手臂无力，半天也只将头靠在了床头。

    陈蓉过去扶起了他，让他舒舒服服的靠在床头上。老魔头说了声“谢谢”，又说“你们坐啊！”

    白里川半低着头坐着，目光看着老魔头的病床边，不说话，也不动。

    陈蓉反倒是上上下下把老魔头打量个遍，她不敢相信眼前这枯瘦的满脸病容的人就是老魔头。从前的他就算走路都是昂首挺胸，好像某个国家的国王一样，睥睨天下。可眼前这个人，眼眶塌陷，眼神暗淡，就连笑一笑都好想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最令她不可思议的是老魔头的头发已经剃光了，她知道化疗会掉头发，但想起曾经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如何爱惜自己的头发时，她的心突然有些悲伤和难过。

    他是一个要死的人了，无论曾经多么厌烦他，憎恶他，在他死去的那一刻都毕竟烟消云散了。

    陈蓉没来由的可怜起老魔头来，无论他多有钱，此时此刻也无法让自己再多活一分一秒，他的命就像紧绷着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断裂线，而死神就拿着剪刀站在一边。

    她知道老魔头一定有话想对白里川说，而那些话一定又不想让自己听见。她站起身，说道“您好好养病，我先去外面。”她看了一眼白里川，见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便又把她按了回去，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白里川自然知道陈蓉的意思，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老魔头，正犹豫要不要再站起来，陈蓉已经离开了病房。

    “没想到你能来看我。”老魔头说。

    白里川听他说话轻缓，还有点气息不足，心也不禁软了，小声“嗯”了一声。

    “对不起，”老魔头仍旧有气无力的说，“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白里川抬起头，看着老魔头，只见他眼眶里噙着泪水，他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没有恨你。”

    老魔头说“我知道，你是讨厌我。”

    白里川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该讨厌你，恨你，可也是你帮了我。”

    老魔头脸上露出一丝喜悦，又说“如果我不死，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白里川明知道他的状况活不了多久了，但仍旧不想说违心的话，摇了摇头。

    老魔头说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说了，我不恨你。”白里川说的是实话，他找不到恨老魔头的理由。就算他一开恨过，他也早已明白，那些事都是自己愿意的，虽然那些愿意都是迫不得已，但老魔头始终没有勉强过他。所以他不恨，他只是讨厌，讨厌被老魔头贪婪的抚摸，讨厌和他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他心里恐怕永远忘不了，“可我不想见到你，见到你我就会想起你那些事。”

    白里川脸色发青，站起了身，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会比老魔头先死掉。

    老魔头见他要走，急道“我要死了，能求你一件事吗？”

    白里川转过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求自己什么事。

    “你能抱我一下吗？”老魔头睁着那双可怜的眼睛说，“你从来没有抱过我。”

    白里川脸上青筋暴起，但他想“不管怎么说，他对我有恩，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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