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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7.因为有你
    另一头, 杨慎行骑马回到汝阳侯府,恰好碰到管家送几位客人出门。他脚步顿了顿,没心思多管。

    他大步踏进府门, 正要走回自己的院子, 一名等候已久的小丫鬟迎上来行礼道:“大少爷, 世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眼下杨慎行心里有些烦躁,只想独自回屋想些事情。但母亲的传唤总是不好拒绝,于是他便转道向世子夫人黄氏居住的院落而去。

    黄氏比常人更加畏寒一些, 即便是初春的天气, 房中仍然烧着上好的金丝碳,窗帘也拉得颇为严实,没让阳光透了进来, 而是用烛光照着有些昏暗的屋子。

    杨慎行一踏进来,便觉有些闷热。他微不可察得皱了皱眉,心中烦躁更甚了几分。

    “儿子问娘安。”

    “来了,”黄氏笑着招招手, “今日可忙?”

    自从儿子从礼部被调到城防军,虽然更受重用了, 但成日在外面跑,风吹日晒的她也心疼。

    “一切都好,”杨慎行不欲与她拉扯这些琐事, 开口直截了当问道, “娘找儿子来可是有事?”

    黄氏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今日上午田家来了人, 你妹妹与田家公子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下了,日子就在明年开春。”

    杨慎行闻言,面色骤然黑了几分,不悦道,“这么大的事为何这般仓促?”

    “哪里算仓促啊,”黄氏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这亲事年前便开始议了。”

    “能不能缓缓?”杨慎行用大拇指关节揉了揉眉头,语气有些犹豫。

    “为何?”黄氏嘴角的笑意微敛,“难道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妥?”

    杨慎行尽量缓和了语气道:“不是不妥,只是妹妹的亲事定下之前,该与我说一声。”

    “你不是早便知道吗?当初你看了那田二,也说是个有出息的。”

    “今时不同往日,”杨慎行脑中转过复杂的思绪,声音有些沉凝,“妹妹是侯府嫡支嫡孙女,她值得更好的夫婿。”

    黄氏听了这话,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犹豫着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田家那边催得紧。娘也是想着,他们这是看重敏儿呢,敏儿嫁过去有好日子过,便也就应下了。”

    “呵,”杨慎行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冷笑,“他们不是看重敏儿,是看中这侯府。”

    黄氏急道:“此话怎讲?”

    杨慎行简略扼要地解释道:“自从严谦领了刑部侍郎的缺,田尚书日子不太好过。”

    “你这意思是?”黄氏微微皱眉,心中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草率了。她之所以觉得这门婚事不错,起初是因为田家手握实权,官途前景颇顺,田二本人也是有出息的。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杨慎行峻眉紧拧,觉得有些头疼。他娘看似精明,想法真是却简单的很。

    “也怪我没多留意,”杨慎行心里有事,只觉麻烦都挤在了一块儿,无意在此处多待,“好在婚期还有一年,只好再从长计议了。”

    *

    公主府。

    “我把你送的匕首给熔了,”闻人笑趴在严谦怀里,抬头看他表情,“你会生气吗?”

    严谦低头亲了亲她精致的鼻尖,“怎么会?”她费尽心思设计、准备礼物,他若是为这点小事生气,岂非不堪为人。

    “那匕首是不是很值钱?”闻人笑搂着他脖子,眼睛亮晶晶地问道,“你为何送我那么珍贵的匕首”

    “不值什么钱。”

    “别想骗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闻人笑朝他呲了呲牙,模样气呼呼的,“为什么不先跟我表白?”

    严谦沉默不语,目光似是回忆又似是感慨。过了一会儿,他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也许我很早就开始肖想你了。”

    只是不敢意识到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闻人笑伸手揉了揉耳朵,觉得有些痒,“你好好说话,别凑这么近。”

    严谦变本加厉地含住她的耳垂,声音含糊道:“你怎么这么甜。”

    “你,你别以为今日是你的生辰,就可以为所欲为,”闻人笑的耳根连带着脖颈都红了一片,扭来扭去地挣扎起来。

    “为所欲为,”严谦眸色深了深,用健壮的长臂搂紧她,“你知道什么是为所欲为吗?”

    “什么啊,”闻人笑直觉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只好老实地趴在他怀里。严谦今日格外的黏糊,她又何尝不是想与他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呢?他的怀抱温暖又结实,让她安心的不得了。

    两人无言的相拥着,嘴角皆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宝。”

    “嗯?”这称呼让闻人笑的耳尖抖了抖,小声问道,“怎么了?”

    严谦低下头,温声哄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想回侯府去。待在这公主府,嗅着房间里满是少女馨香的气息,坐在她夜夜熟睡的雕花床上,让他有些不自在,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悸动难以按捺。

    “好呀,”闻人笑从严谦的怀里钻出来,眼珠转了转,“你先回去,我一会儿过来。”

    “你去哪?”

    “唔,”闻人笑咬着下唇笑得俏皮又狡黠,“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严谦眸光暗了暗,把她扯到怀里,凑上去亲她细腻的脖颈,“说不说。”

    火热的唇带来濡湿的触感,落在敏感的皮肤上有些酥酥的痒,闻人笑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不说。”

    “要去找谁?”严谦低低地打趣着,眼里却划过一丝在意,“嗯?”

    “不找谁。”闻人笑扭了扭身子,刺溜一下就从严谦怀里滑走,转身跑出了屋。

    严谦狭长的双眸一瞬间暗了下来,望着她跑走的方向迟疑片刻,终究没忍住跟了上去。

    *

    闻人笑来到公主府的其中一间厨房,把里面正忙活着的宫人使唤到其他地方去。

    她满意的看了看案台上洗干净处理好的食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一定能煮出一碗完美的长寿面。

    “第一步是什么来着,”闻人笑回忆着小宫女教的步骤,眨了眨眼,轻声琢磨道,“先烧水还是先和面? ”

    “你在这里做什么。”严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声音沉沉。

    闻人笑骤然蹙眉,跺了跺脚转过身去,就见他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像一座山。她忍不住扬声责怪道:“你怎么又跟着我。”

    严谦握住她的手臂,眼底深处含了些克制的怒意,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闻人笑抿了抿唇,有些语塞。她想给他个惊喜,所以不想让他知道。

    “烧水,和面……是要给我煮面,嗯?”严谦弯着腰微微凑近她,眼中翻滚着复杂的思绪。

    见他都猜出来了,闻人笑不情不愿的点点头,乖巧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被父母责怪的孩子。

    “怎么这么不懂事,”严谦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透着努力伪装的冷硬,“烫到手怎么办?”

    闻人笑不甘心的辩解道:“我不会的。”

    “不会也不行,”严谦粗声粗气地打断她,“你不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能,”闻人笑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又是委屈又是不甘。严谦没经过她的同意就跟了她一路,还对她这么凶。

    严谦朝她张开手臂,哄道:“乖,跟我回去。”

    “我不,”闻人笑眼中露出一丝执拗,小小地向后退了一步。她认定要做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主意。

    “听话,”严谦叹了口气,“来,让我抱抱。”

    闻人笑下意识往前挪了挪,却在扑到他怀里的前一瞬及时地警觉起来,“煮完面再抱。”

    严谦猛地上前一步搂住她,单手抱起来往外走。

    “放我下来!”闻人笑捶捶他的胸,剧烈地挣扎着就要跳下地。

    严谦怕她伤着,只好转身把她放在料理台上,漆黑的眸中神色严肃认真,“公主不要做这些。”

    闻人笑嘟着唇不说话,模样很是坚定。

    严谦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喉头滚了滚,沉默半晌才哑声道:“我舍不得。”

    “我,”闻人笑微垂下眸,轻声道,“我想让你过好这个生辰。”

    “傻,”严谦摸摸她的脸蛋,嘴角勾起些真切的笑意,“没有比这更好的生辰了。”

    *

    二月二十一。

    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唱了句“退朝”,众臣恭敬地躬身送皇帝走出大殿。

    身有爵位的大臣们上朝时站在最前排,也是官员中能够最先离开的。严谦正是这批人之一,待崇元帝走后便迈开长腿往外走。

    刚出殿门,一名手持拂尘的内侍便迎上来行了个礼,脸上的褶皱因为笑容变得更深刻了些,“侯爷。”

    严谦停下脚步看他一眼,认出这是崇元帝身边的太监,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太监见严谦竟难得地有所回应,笑意愈发明显几分,与对着旁人的倨傲模样截然不同,“侯爷,陛下有请。”

    “带路。”

    *

    绕过一重宫门,严谦便见到了负手立着等待了片刻的崇元帝。

    “时远来了,”没等他出声,崇元帝先摆手免了他的礼,“来,边走边说。”

    严谦应了声,落后崇元帝半个身位,两人一同向御书房走去。

    “在刑部当差感觉如何?”

    “臣一切都好,”严谦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

    崇元帝摇头失笑道:“你也会与朕说客套话了。”

    他知道严谦的性子,领了文职必定是不适应的,只是留意着他这段时日的成绩,倒是的确没让他失望。

    “臣所言非虚,”严谦话音顿了顿,“只除了总有人进言,这是某位大人的小舅子判不得,那又是某位大人的妹夫判不得。”

    “哟,”崇元帝脚步略微停顿,抬眸打量他一眼,“活泼不少。”竟都会说打趣的话了。

    “看你这样朕也放心了,”崇元帝低叹一声,接着向前走,“看来你也知道朕让你去刑部是为何了。只是……如今朕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

    严谦微怔了一瞬,“陛下请说。”

    “你可愿去京郊大营?”崇元帝的声音更加温和了几分,凌厉的双眸露出些许愧疚,“朕知道这是在为难你,只是这件事交给你,朕才能放心。”

    崇元帝步伐微缓,在心中思忖着事情。当初让严谦回军营练兵,他碍于身有残疾,是不愿的。如今若是他再次拒绝……

    崇元帝暗自叹了口气,他又怎么忍心逼他。只好另寻出路罢了。

    严谦却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平静地问道:“去京郊大营为陛下练兵?”

    “练兵,”崇元帝肃了神色,转头看他,“必要的时候带兵。朕相信你明白朕的意思。”

    联想起有人谋反的事,严谦当然明白。崇元帝希望他在变故突生的时候,带兵保卫京城。

    那一瞬间,严谦眼中划过无数复杂的思绪。感慨、怀念、伤痛,或许是感念于崇元帝的信任,或许是……

    他咬了咬后牙,却没有犹豫,“臣愿意。”

    话音微顿,他又道:“臣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崇元帝惊讶地愣了愣,定定注视严谦良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丝欣慰和释然的笑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公主府。

    用于习医的屋子里,闻人笑摆弄着两只精致的瓷瓶,美丽的桃花眼露出些犹疑之色。

    “公主。”

    一回生二回熟,闻人笑对于严谦的突然出现已经很是淡定,也真是难为他一路上要避开公主府来来回回的宫人。

    “你怎么来啦,”闻人笑放下瓶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严谦面前,向上一跃,双手便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缠在他腰上,“想我了吗?”

    严谦急忙伸手托住她,“很想。”

    “诶,”闻人笑笑嘻嘻打趣道,“会说甜言蜜语了。”

    “公主,”严谦将身子朝她贴了贴,眸中露出几分歉意,语气迟疑着道,“我要离开一段时日。”

    “什么?”

    “我要去京郊大营,”严谦把她放在桌上坐好,轻抚着她的脸,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一周最多只能见到一次了,让我好好看看。”

    “军,军营?”闻人笑怔怔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又要打仗了?”

    严谦不想让她提心吊胆,便告诉她:“没有,不打仗,练练兵罢了。”

    “别骗我,”闻人笑眸中泛上水光,“光是练兵父皇才不会让你去。”

    严谦抱住她,没再说什么。

    “就不能不去吗,”闻人笑把脸埋在他胸膛,一眨眼就掉出几滴泪,“我知道你厉害,可是我就是怕……”

    从前崇元帝每次出征,她都怕得常常在噩梦中惊醒。到了今天,战争带给她的阴影甚至更甚。

    战争已经让她的严谦变成了不完整的严谦。

    “公主,”严谦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微红,缓缓说起了一些本以为永远不会说出来的话。

    “刚受伤的时候,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军营了。或许旁人仍然觉得我很厉害,可我知道,习武之人少了一条手臂意味着什么。”

    “我的武艺再也比不过从前了,甚至无法接近,”严谦的声音哽了哽,唇角露出些自嘲的笑,“就连我的刀都用不好了。

    “我回避再想起军营的经历,那只会提醒我,自己现在是个废人,让我更加厌弃自己。”

    闻人笑已经在他怀中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小声啜泣的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严谦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神色突然坚定起来:“可是有了你,我就有勇气从头再来。你喜欢的男人,绝不会是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