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1.12
    【接章正文】

    严谦回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有些闷闷不乐的闻人笑。

    “严将军!”

    虽然他们成亲已经过了大半年,闻人笑有时候还是会不知不觉冒出从前最习惯的称呼。每次听她软软地唤一声“严将军”,严谦的心头总是一片柔软。

    “怎么了,”他走过去把张开手臂的少女抱进怀里,“公主。”

    闻人笑往他怀里窝了窝,拿起那张誊抄的放榜名单, 指给他看:“五表哥落榜了。”

    严谦搂着她的腿窝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放在自己腿上坐好,“你到底有几个表哥?”

    闻人笑噎了噎, 伸手从桌子上捏起一块糕点, 喂到他嘴里, 不理会他吃飞醋的傻话, 兀自嘟囔道:“五表哥虽不及世子那样有才学,怎么也该有个二甲的。”

    见她确实在意,严谦随意地看了一眼那名单。目光落在前几排的某个名字上, 骤然变深。闻人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嫌弃地问了句:“这是你弟弟吧?”

    严谦抚了抚她的后脑, 温和地“嗯”了声,眼中却有着微微的冷意。严旭,可不就是他那废物弟弟吗?

    耳边,闻人笑还在不解地小声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呀......”

    他的心跳却一点一点变快,像一只蛰伏已久的狼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心头忽然有种预感——一直等待的那个机会,已经来了。

    *

    全京城最人流熙攘的广场上, 挤满了赶考的学子。他们踮着脚、抬着脖子挤在皇榜下,目光一遍遍搜寻。有人面露欣喜若狂,有人满脸难以置信、甚至痛哭失声。

    一个稍微安静些的角落里,一对容貌相似的兄妹并肩而立。

    “哥哥,”杨敏诗伸手拍了拍杨慎炎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下次再来。不过是三年,你还年轻。”

    杨慎炎垂着头站在那里,往日里总是兴高采烈的少年此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魂不守舍地“嗯”了声。

    杨敏诗有些心疼,抿了抿唇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舞弊!这是舞弊!”

    周围的气氛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哄笑。

    “落榜就落榜,还舞弊。”

    “怕不是受了刺激,脑子都不清醒了。”

    杨慎炎微微拧眉,朝喊话的那人看去。一名身形精瘦的青年,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透出几分书生气。脸上不知为何抹了些灰,看不清面容。

    被周围人嘲笑了,他似乎很不甘心,指着榜单上的某个名字大声说道:“这个严旭,我与他是同窗。他能上榜,若是没有猫腻,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见他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许多人不由一愣。好巧不巧,这里识得严旭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不知是谁诺诺地说了句:“严旭......我也认得。不学无术得很,还整日里仗着兄嫂是驸马公主作威作福。”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有些安静的微妙。许多榜上无名的学子,望着二甲前排的那个名字,眼中泛起希冀和渴望。若真有人舞弊,是否意味着......那个位置本该是自己?

    灰袍青年隐蔽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满意。没过多久,一道惊讶的声音打破了人群的静默:“易成章落榜了!”

    四处响起轻轻的倒吸冷气的声音,目光紧张又急切地在榜单上梭巡,果然没有见到易成章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

    “易兄可是今年最大的状元热门啊!”

    “是啊,就算发挥失常丢了一甲,也绝不可能掉出二甲!”

    话音一落,气氛忽然又陷入凝滞。众人相顾无言许久,人群中响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一道声音小心翼翼地重新提起刚才被嘲笑的那个词:“舞,舞弊。”

    这里认识严旭和易成章的人都有不少。前者游手好闲、欺男霸女,后者才学满腹、乐于助人,如今竟是这样迥异颠倒的境遇,难免有人为之愤愤不平。对于那些榜上无名的人,舞弊的可能性更是如同黑暗后的一丝光明,忍不住死死抓住不放。

    “对,就是舞弊!”

    “求朝廷彻查,还科举一个公平!”

    人群愈发骚动,振臂高呼。即便有少数几个榜上有名的人声嘶力竭地否定这一论调,也轻易就被淹没在其他人的呼声中了。

    站在不远处的杨敏诗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轻轻瑟缩了一下,看向身边的杨慎炎:“哥哥,真的会是舞弊吗?......哥哥?”

    看清他怔怔出神、眸光黯黯的模样,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或许是出于龙凤胎之间的某种感应,心头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另一边,最初提出舞弊一说的那名灰袍男子正十分不起眼地隐在人群中。见事情的进展这样顺利,他挑了挑眉,侧身准备悄悄离开。

    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尖叫:“哥哥!!!”

    然后耳边一阵哗然。灰袍青年猛地转头,见到杨慎炎上前撕下了那张皇榜,顿时变了脸色,急急地挤出人群离开这里。他顺手在脸上抹了几下,露出俊秀的面庞,赫然是......苏寒。

    *

    皇宫。

    杨慎炎笔直地跪在大殿里冰凉的白石地砖上,宫门外挤满了面色急切、翘首以待的学子。

    崇元帝坐在高处,目光沉沉,声音冷肃地开口道:“撕毁皇榜是大不敬,可以判死罪,你可知道?”

    杨慎炎微垂着头,想唤一声姑父,复又咽了回去,开口道:“回陛下,草民知道。”

    他知道撕皇榜是掉脑袋的大罪,却不能不做。当时一众学子群情激愤,却难以将此事尽快上达陛下面前。他是崇元帝的侄子,总归不至于丢了命,站出来做这事再合适不过。

    “哦?”

    皇帝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勾出一个带着微微疑问的尾音。

    “此次科举不公,求陛下彻查。”

    “为何不公,”崇元帝沉着脸反问道,“这次科举中,五名主考官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你有何证据?”

    杨慎炎沉默半晌,低声道:“草民并无证据,只是自认有几分才学,厚颜求陛下彻查。若查得并无舞弊之举,草民甘愿受罚。”

    倒是有几分骨气和自信。崇元帝目光沉沉地打量这个没怎么关注过的侄子,一时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科举是三年一度的大事,过程中各个关窍极为严格,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钻了空子?然而若是真出了问题,实在是件大事。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气氛有些压抑。沉重的大门忽然被推开,闻人笑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便装的严谦。

    “父皇,儿臣参见父皇!”

    见她来得突然,崇元帝微微拧眉,问道:“怎么了,有何事?”

    闻人笑飞快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杨慎炎,咬咬牙,索性没有回答崇元帝的话,对着杨慎炎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五表哥你糊涂了吗!皇榜怎么能随便撕!你是读书读傻了吗,连大夏律法都不知道?愚蠢!”

    崇元帝:“......”

    杨慎炎:“......”

    她话里的回护之意那样明显,崇元帝一听便知是要给杨慎炎安个“无知”所以“无罪”的免死金牌。微微变了脸色,声音还算温和:“笑笑怎么进宫来了?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闻人笑老老实实道:“五表哥被押进宫来,六表姐就去儿臣府上求助了。”

    崇元帝“嗯”了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沉吟片刻,问闻人笑的意见:“笑笑你说,朕是否该彻查此事?”

    低头对上杨慎炎希冀的目光,闻人笑点了点头:“是,请父皇彻查。”

    她终究是对杨慎炎的才学有信心的,何况他已经撕了皇榜,这事就不可能不了了之,只能查到底,用事实为他脱罪。

    崇元帝又转向严谦:“时远,你说呢?”

    闻人笑在袖子的遮掩下捏了捏严谦的手,示意他说个肯定的回答。他回应地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淡淡开口,说出的却是答非所问的话:“陛下,臣方才进宫时,宫门外举子闹得颇凶,可要臣带人驱逐?”

    闻人笑先是怔了怔,然后眼睛一亮。此时若是一味地劝崇元帝彻查,作用有限。严谦的话不仅不会太过袒护引得皇帝反感,更是指出了另一个重要的事实:如今事态已经发酵,不仅是来势汹汹的学子,就连外界的寻常百姓也开始谈论这件事。正所谓法不责众,泱泱之口不可能强行镇压,便只能查清此事给出一个交代。

    崇元帝默了许久,伸手从内侍总管手中接过一份誊抄的名单。逐行细细看下去,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上面的许多名字,他都模模糊糊有些印象,是朝廷官员之子。

    这些人出身高些,自幼受到的教导也更好些,自然比平民出身的学子更容易考得好成绩。往年虽也是这样,却不像今年一样几乎占满了整个榜单。

    帝王敏锐的直觉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田兴宇,刑部尚书田泽义的嫡次子。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崇元帝示意内侍总管将名单交到严谦手中。

    “田尚书之子卷入此事,理当避嫌。时远,这件事你来查。”

    *

    当天夜里。其中一名主考官的府上,卧室。一道黑色身影的嗖嗖破空声轻不可闻,轻巧地翻过窗户落在地上,手中提着的利刃在月光下反射着森森寒光。

    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手起刀落,床上的人就在睡梦中没了呼吸。他四面环顾一下,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过了许久,终于从墙壁上的一个暗格里翻出一本册子模样的东西。黑衣人满意地勾了勾唇,准备离去。抬腿走到窗边,正要翻出去,忽然觉得脑袋一晕,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江风从屋子的某个角落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小管子,手中是一张油纸,上面依稀能看出还留着些白色粉末。他含糊地嘟囔道:“公主的药还真灵。”

    这药原本是闻人笑的。自从她与严谦洞房那天,他被她用软骨的药给坑惨了,之后索性把她捣鼓出的奇奇怪怪的药一律没收。让人浑身无力的、失去意识的、全身发痒的、笑个不停的,甚至还有春.药,镇定如严谦也忍不住慌了一下。

    下药这事本不是江风的作风,无奈严谦交代过不能在现场留下打斗的痕迹。偶尔试一次,倒是确实十分轻松愉悦。

    江风走到黑衣人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那本册子翻了翻。是个账本。

    “啧,”他一边咂舌,一边感慨,“这么多银子,难怪要灭口。将军果然英明。”

    又走到床边,看了眼床上仍然温热的那具尸体,鲜血从喉间的口子汩汩流出。他走过去,捏起那人的手蘸了点血,在一旁的床单上歪歪扭扭地画下一长一短的两横。

    依稀能看出是个“二”字,他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随手扛起地上昏迷的黑衣人,翻窗离开。

    *

    另一名主考官的卧室,也正发生着几乎同样的事。

    一名黑衣人站在床边,冷冷地注视着床上搂着小妾熟睡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残酷又嘲讽的笑意。

    抬手将长剑抵在中年男人的颈间,慢慢划破皮肤,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苏寒不知从哪里绕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露出一个更残酷、更嘲讽的笑意。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对上中年男人惊恐绝望的目光。后者奋力挣扎着,破裂的喉管发出呼呼的漏风声。

    “还好,”苏寒笑了笑,“还有口气。”

    他拿起那人的手掰了掰,使其伸出两只手指,表示二这个数。想起将军特意交代过,要在咽气之前掰,否则会被仵作给验出来,苏寒觉得时机恰恰好。

    最后,他自觉十分善良地给了那人一个痛快,弄死了忽然又觉得不爽,开口骂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蛆虫!败类!”

    *

    手下人四处奔波的时候,严谦正在温暖的被窝里,怀中抱着软软的闻人笑。

    “夫君,”闻人笑搂住他的脖子,亮晶晶的桃花眼中有些担忧,“你说这次科举真的有人舞弊吗?”

    严谦摸摸她的脑袋,“有。”

    他在那名单上看到严旭的第一眼,就知道少不了舞弊。说起来,他还要感谢严旭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送到面前。

    闻人笑讨好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认真道:“你要好好查,别让五表哥被冤枉。”

    听她为了别人求自己,严谦悄悄拧了眉,目光直直盯着她晶莹的唇:“你再亲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严小谦:傻公主,其实我是Boss。

    *

    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暂时是有人作弊,为了赚钱,看见事情闹大了就把考官杀掉灭口。严小谦猜到要灭口,就把人捉起来了,准备赖到二哥头上。

    幕后主使最后会丢给皇帝爸爸去查,文中不会展开,所以不用猜。就当作某个贪官、皇亲国戚、敌国阴谋什么的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