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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短褐
    这几年天灾不少,朝廷的赈济又层层克扣发不下来,便有人忍不下去揭竿而起,渐渐的形成了几支起义造反的队伍。原先,宣平侯在时到也算是镇得住,如今宣平侯府彻底不在了,几支队伍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陆冥之思索了一阵,自己并不清楚起义军的具体情况,若是另拉一支队伍起来,谋划不好容易散伙,弄不好怕是要丢了命去,不如去寻了已有的队伍,倒还能谋些发展。

    近日宁琛不在,有一伙子起义军赶紧趁了机会要招兵,陆冥之便打算去试一试。

    眼见着前头一大群人力吆喝着,陆冥之上前去,朝着个管事模样的人问道:“这里可是在招兵?”那人正要应声,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狐疑道:“你来呢要?”说的是宣平土话。陆冥之应道:“嗯!”那人又看了他一会子,突然站起来大叫道:“大家快把这个勺子抓航!肯定是齐威侯那边派来清剿咱们的!”陆冥之骇了一大跳,噔噔两下就上了墙,在屋脊上一溜儿跑着,跑过好几条街才停下来。

    方才发生了甚么?陆冥之心下疑惑,抬起手来,石青色袖上的缂丝团花明明暗暗,到煞是好看。

    缂丝团花?!!陆冥之心里苦笑,这还是阿婴给的衣裳,如今再穿来,怕是不合时宜了,这一看便是个公子哥儿。

    行了,这下不像纨绔了罢?陆冥之心道。

    陆冥之观察半晌,换了个招兵的管事,好容易才将名字报上去。

    “娃娃,叫撒名字呢?”

    陆冥之轻轻叹息,道:“陆四郎。”

    “呕吼,可怜的,鞋也没有的。”言罢竟是发了身衣服给他。还统一着装呢?陆冥之心下笑道。换了粗麻布短褐,倒也干净清爽,鞋底纳着密密的针脚,也不知是谁缝的,大约是兵士的家眷罢。总不能是招了绣娘来罢?他碎碎念着。

    正当陆冥之与一帮少年郎坐在一起时,他面前过来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歪着头看了他半天,那少年生一双桃花眼,琥珀色的瞳仁清澈明亮,脸庞被太阳晒得有些微黑,盯了他半天,才开口道:“这位哥哥,可否能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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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是官话。

    陆冥之心下起了疑,便也更着他过去了,走到角落里,那少年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你是不是宣平侯家的小爷,陆冥之?”陆冥之听了,心下大惊,一把将他掼倒在地,死死掐了他的脖子,冷声道:“知道太多了罢。”那少年憋得满面通红,挣扎着道:“你听…听我说嘛…我我我我又不是要害你…你你你完了再掐死我也成啊!”陆冥之将他一把甩开,看那少年翻在地上咳嗽,冷冷道:“说!”那少年一口气缓下来:“你这人真是,我都来起义军了,还能到宁琛那去把你卖了不成?太没革命精神了罢。”

    陆冥之撇撇嘴,不想说话。那少年又道:“我就是看你竟然还活着好奇罢了,我可是认得你的!”陆冥之道:“那我怎的不认得你?”

    那少年笑笑:“你一个爷,能认得我才怪呢。”他揉着自己的脖子,胡乱清了清嗓子,“两年前你在校场逞强,硬是左右手开了你大哥的三百石大弓,我可看的真真的!你转身我便看你神色不对,怕是将自己弄伤了罢?”陆冥之心下尴尬,是脱臼了啊,却仍是开口问道:“你是哪家手下的?”他只当那少年是父亲麾下哪位将领的手下人或者亲眷。那少年扯着嗓子:“甚么哪家手下的?我在下头给你们倒酒呢!”

    什么玩意儿?倒酒?

    那少年又道:“我家开的杜康坊!”

    陆冥之问道:“那你为何要到起义军来,你家生意不正好着呢。”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啊,家里逃出来的。”仿佛有些难过:“商贾人家死了姨娘的的庶子,怎么活哟?”那少年又啐了一口:“啊呸!什么姨娘!那是我娘!”见他谈及家事,陆冥之也不好言语,只静静地听他说。

    过了会子,那少年又嘻嘻笑起来:“哥哥,现在叫你爷可是不行了,我该怎么唤你呢?”陆冥之也笑道:“陆四郎。”

    “喔,四郎啊。”他道,“我叫燕齐谐,志怪的那个《齐谐》。等过了年关,我就十三了,哥哥你呢?”宣平习俗,不算虚岁,是以这燕齐谐说的应是周岁了。陆冥之也道:“我十四岁,不是年关生的。”

    燕齐谐仿佛高兴起来:“等会子等将军来过了,我请你喝酒去!”

    果然是家里卖酒的孩子啊。陆冥之心下好笑,便也应了下来。

    ——《昭史·太祖本纪》

    (今年是大越建平十一年,太祖爷和长宁王第一回见面,长宁王说了点不该说的,太祖爷生气了,把长宁王掐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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