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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回:北鲲
    陆冥之一路脚步匆匆,一刻不停地冲进了宁翊宸的帐子,带进来一阵狂风,惊得颜初跳了一跳。

    陆冥之上前,俯身问道:“阿婴怎么了,先前我出营时还好好的,怎的一回来便病了。”

    宁翊宸朝他笑了笑,有些促狭:“我不是病了。”

    陆冥之瞥了颜初一眼,颜初一脸高深莫测,偏过脸去看了看满地乱滚的衡哥儿。

    陆冥之恍然大悟:“衡儿病了?”看这小子满地乱闹腾的欢实样,也不像是病了的样子啊。

    “也不是”宁翊宸笑道,“不过是衡哥儿要添个不知弟弟还是妹妹,正忙着高兴呢。”

    喔噢。

    陆冥之一时呆了呆,看了看欢实的小陆士衡,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妹妹比较好……”

    燕齐谐跟在后面看见将军再次笑成一枚呆瓜,满脸哀怨的看了宁翊寰一眼,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写的全是“我也想要”。

    宁翊寰别开他热切的眼神,呆呆看天……呃在帐子里看不到天……

    听天命罢,听天命罢……

    颜初看见一屋子人神色各异,只衡哥儿一个自始至终欢欣鼓舞笑逐颜开地在地上乱跑,颜初忽然想知道这小家伙究竟明不明白啥叫弟弟妹妹。

    他开口道:“已两月有余了,好好养着罢。”说罢一撩长袍,风骨桀骜,一人出去了。

    陆冥之上前摸了摸宁翊宸的脸颊,歉然道:“本该多陪你几日的,只怕是不成了。”

    宁翊宸想想就知出了何事,问道:“温杉最近又有何异动?”

    陆冥之道:“先前斥候去探,看见许多零散的白骨,有些像人,却是细细的,只怕是小儿的。”

    易子而食。

    二人同时反应过来,昭军围而不打,围点打援了这么些时日,镇安王那一方只怕是要山穷水尽了,若要攻城,最好趁着这个时机,再拖下去,先不论京师会不会再调其他地区的人来解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围,只怕镇安王那方要闹个鱼死网破了。

    “明日过年节,再好不过的时候了。”陆冥之道。

    宁翊宸也笑道:“是了,翻过年去,四郎便也到了弱冠之龄,该取字了。”

    陆冥之现下既无长辈,也无上司师长,怕是要自己取字了。

    宁翊宸笑道:“庄周的《逍遥游》中曾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四郎取名时既用的是‘栖鲲之深溟’之意,不如便取字作‘北鲲’罢。”

    陆冥之想也不想,便道:“好字。”

    宁翊寰看了眼燕齐谐,道:“你比大姐夫小不了一岁,等你及冠了取何字?既然‘齐谐者,志怪者也。’那你字‘志怪’好了。”

    燕齐谐眉头抽了抽:“便是要用《逍遥游》中意象取字,也不是你这么取的啊。”他问自家小媳妇,“我也教你背过,你还记得‘齐谐者,志怪者也。’的前一句是甚么?”

    宁翊寰想了半天,期期艾艾:“……南冥者,天池也……”

    燕齐谐引导:“再往前。”

    宁翊寰继续苦思冥想:“呃……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呃……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燕齐谐:“对对对就是这儿。既然哥哥取字‘北鲲’,那我便沾个光,字‘南鹏’便是。”

    果真是够不拘礼法礼崩乐坏的,这群没长辈的年轻人,竟是自己给自己取字的!

    今年快过去了。

    和往年没有甚么不同,依旧是一场大雪,盖住了即将逝去的建平十六年……

    除夕当天战事如火如荼,原本正想趁过年歇歇的镇安王一众根本没想到,昭军压根儿就没有过年的打算。

    城里有个小孩儿不顾战事吃紧,溜出房子来玩儿,刚捡了点儿废爆竹点燃,便听见冲天一声炮响,吓得他魂飞魄散,不知自己点了个甚么玩意儿,愣了半天,才听出来,那炮响是城外的声音。

    那小崽子又哭又叫地往回跑,脚下一个趔趄,摔在雪堆里,啃了一嘴污水……

    没过一会儿,昭军便围了永宁门、安定门,安远门,陆冥之亲带人马在安定门下候着,雄师铁骑虎视眈眈,只有东面的长乐门兵马稀疏。

    放眼望去,却没见燕齐谐。

    一时间万箭齐发炮火轰鸣,兵戈相见之声不绝于耳,本应是红灯爆竹的大年夜却也起了另一种热闹非凡——炮火之声代替了锣鼓,照样喧天齐鸣!

    年夜晚上打仗,果真不同凡响。

    惨烈状况以安定门之下犹盛,方才一门红衣险些就轰开了安定门,城内一群兵卒肉体凡胎上去狠狠堵着,炸的支离破碎血肉横飞,一波接一波的人墙糊上去,才堪堪使安定门没破开。

    大炮也不会一直打着,安定门内一群兵士疯了似的冲上去,连着方才堵门兵士的骨头血肉一起就将安定门砌住了。

    一边打一边在门里砌墙,砌到了天明便直接把安定门糊成了一堵实墙,这才保住它没破开。

    建平十六年就这样在血肉横飞里过去了。

    建平十七年正月初一早上,炮火稍歇,昭军却也没有任何退去之意,依旧攻城。

    镇安王手底下一名属将请示,说愿领兵马从东面兵马稀疏的长乐门突围而出,求一线生机。

    被温杉破口大骂了回去:“你的猪脑子里塞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猪油吗?你就不怕是昭军使的‘围三打一’之计?”

    温杉拿着剑把自己撑起来,一脚踹翻了那个“满脑子猪油”的家伙:“你给我滚下去,突甚么围。”

    他一举剑,大喝:“誓与西安城共存亡!”

    温杉有比命更重要的念想留在城中,可这属将没有,他觉得自己的小命儿比天还大,自然是不会听温杉的鬼话。

    他被温杉一脚蹬在脸上,踹的鼻血横流,气急败坏的领了自己麾下兵士,自长乐门奔出逃命而去。

    未行出十里,便遇上了埋伏多时的燕齐谐,前包后围,一举歼灭。

    果真是“围三打一”之计。

    此次攻城耗时颇长,一直持续到正月初二还未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