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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回:惴惴
    陆士衡见到父亲有些没来由的害怕和拘紧,立即将猫扔在了地上,朝着陆冥之行礼。满钟粹宫的人都跟着陆士衡行起礼来。

    陆冥之方才道了句“平身。”低头一看,自身危机才解开的云娘上前在陆冥之的腿上蹭了蹭脸。

    陆冥之“……”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云娘毫不畏惧,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喵”了一声。

    陆冥之笑了一下,捡起云娘来,塞在陆士衡手里,笑道“你这法子怎么想的?”

    陆士衡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从……从书上看来的……”

    陆冥之想了一阵儿,不知道甚么书上还能看出来救猫的法子,便又出言问道“甚么书上看来的。”

    陆士衡“……”他好半天没回上话来。

    陆冥之见他不说,也只盯着自家儿子看,陆士衡被他得心里发毛,实话便一股脑地涌上了舌尖“看话本子……”

    陆士衡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完了。他父皇实在是忙碌,他鲜少能见着他,但按照父亲训儿子,皇帝训皇子的常理,这免不了要被他父皇说些“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之类的话。

    谁知,陆冥之听了非但没出言训斥,反到没甚么感觉似的点了点头,转头对着陆士衙陆舒筠道“你们母后宫里的人正找你们呢,先和你们嬷嬷回去罢。”

    两个乳娘依言将那两个混世魔王抱走了。

    陆冥之朝着陆士衡的屋中走去,抬眼就看见了他摆在桌上的《猫扑落英图》,拿起来看了看,笑道“画得不错。”

    陆士衡其实很想问一句“诗呢?”但最后又噎了回去,他还是怕他父皇训斥他些“诗词消磨意志”之类的话。

    父子俩安安静静待了一会,最后还是陆冥之开口了“到了用晌饭的时候了,朕还有事,便不陪着你用饭了。”

    说罢转身要走。

    陆士衡赶忙又行礼道“恭送父皇。”

    等看不见他爹的影子了以后,他方又坐回了案前。看着桌上的诗画,不禁叹了口气。

    虽说陆冥之一句都没有训斥他,但他竟然没感到有何高兴的地方。

    若真是拿他当储君看,见了这种风花雪月的文人调调,又怎么不会训斥两句“消磨意志”之类的话,可他竟然一句也没说,还仿佛很乐意他往那方面发展似的。

    陆冥之这样兢兢业业,政史更是万万不敢放松,估计也不想要个南唐后主李煜、宋徽宗赵佶之类的接班人。

    那他恐怕……还真是没那个拿自己当储君的想法。

    想到这儿,陆士衡曾经听见的那些“风言风语”又不断缭绕在耳畔,一阵阵的寒气从脚底往上冒。

    ……

    话说那会儿陆舒筠陆士衙回到坤宁宫,温琪娈抬头看了她女儿一眼,张口问道“今儿怎么没戴玉锁。”

    陆舒筠揉了揉自己脖子,小声道“重。”

    温琪娈一皱眉。又看了自家女儿两眼,小姑娘穿了件雨过天晴蓝的蜀锦袄子,罩着个牙白对襟半袖短比甲,下头系着月白挑线裙子,不由得又一皱眉。

    她脸色沉了下来,问旁边的乳母道“不是说出门要给她寻件红衣裳穿吗,你怎的给她打扮成这样。”

    那乳母噤若寒蝉,正要跪下请罪,陆舒筠却开口了“我不喜欢穿红。”

    温琪娈看了她两眼,又道“母后是不是和你说过,除了坤宁宫,尤其是去可能能见到你父皇的地方,一定要穿红衣裳戴玉锁?”

    陆舒筠“说过。”

    就算陆舒筠这会儿不明白温琪娈此举为何,温琪娈也还是要把这话说下去“既然说过,那为何不听。”

    陆舒筠有些瑟缩,暗暗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抬起头来,看着她母后,口中道“儿臣不喜欢。”

    温琪娈捧着一杯茶,闻言刮了刮茶盖儿,似乎是嘲弄一般地笑了一声,道“今后你不喜欢的事儿多了去了,难道样样都不去做吗?”

    陆舒筠显然理解不了这个“不喜欢的事情也要做”,反问道“既然不喜欢,那为何要做?”她不是很能明白温琪娈非要她穿红戴玉锁的缘由。

    温琪娈再次皱了皱眉,两条长眉中间拧成一个疙瘩“等你大了,你就知道母后这谋划了。”

    陆舒筠显然是不乐意听这个“等你大了就怎样怎样”这种言论,可觉得她娘表情又实在是不好,再说下去恐怕要出点儿甚么事,便一言不发。

    温琪娈将手中的茶放在了桌上“今后要听话,知道了吗?”

    陆舒筠继续不说话,沉默地拉了拉身旁哥哥的衣摆。

    陆士衙显然也对这情况不明所以,只是单纯觉得温琪娈脸色不好看,不禁也有些害怕。

    温琪娈见陆舒筠不应声,便又一次厉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陆舒筠“嗯。”

    温琪娈没管接下来的话,这个稚龄小儿能听懂多少,只兀自喋喋不休起来“你是你父皇的长女,也是大昭第一位公主,更是及笄前就封了公主的,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你要有尊贵,还要有体面,面子里子都得要,倘若你父皇不喜欢你,你光有个公主名头又有何用?”

    陆舒筠懵懵懂懂,这话她常听,听到如今也只能理解表面意思,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温琪娈看小女儿反应,觉得简直是鸡同鸭讲,不由得怒气更甚了些,拂袖一挥,道“摆饭罢。”

    宫城里长大的娃娃,从小就活在父母各自的心怀鬼胎下,哪怕一时间理解不了,今后总要被这一种现状磨出一种面目不清的样子来,成为记载史书上的一段文字,寥寥几笔,说不尽岁月蹉跎。

    而那些妄图保持自己面目的人,不知道今后会遇到甚么。

    陆舒筠在用膳时惴惴不安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远处的雕梁画栋。重重叠叠,影影绰绰,渺小的人偌大的心全都安放在这四九城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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