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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回:细听
    毕雨伯还待尖叫,好让满云韶院的人知道他这是“被人挟持”“不得已而为之”,能在他舅舅爽十四面前好歹美言几句,别告诉他爹。

    还没再尖叫两声,看见眼前一个年轻男子,登时止住了杀猪一般的叫喊,大惊失色地五体投地了“万……万岁?!”

    陆冥之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少年人好歹是脱了元年时那般半大孩子的模样,已是颇有一番书生的风采了,他道“朕听见了,你平身罢。”

    毕雨伯乱七八糟从地上爬起来,慌里慌张地整了整自己的仪容,躬身道“草民君前失仪,万岁恕罪。”

    陆冥之朝着他随便晃了晃手“不必。”看了他两眼,又道“你今年秋闱要下场试练罢?”

    毕雨伯道“是。”他又不敢在万岁面前直说,我过几天就上场了,今日想回家补个觉,万岁你快放我回去罢。

    他只能噤若寒蝉地站在原地,听凭万岁吩咐。

    万岁这会子见他作甚难不成他舅舅又在万岁面前不知道说了点甚么?

    正当他满心不知道想些甚么的时候,身旁的裴荣忽然开了口,道“万岁恕罪,毕雨伯若是今年中举明年中第,那也该是能在朝堂上抒己见的了。臣便自作主张将他拉了来,还望万岁莫怪。”

    半夜鸡叫的陆冥之还得靠裴荣拉车呢,一般情况下,自然不会怪他,仿佛很乐意给这位爽十四的外甥,裴昌華的旧友走后门似的,道“毕雨伯过两年也及冠了,让他听听也无妨。”

    这个后门仅限于此,今后用不用他,还要看毕雨伯明年春天能不能出现在殿试上。

    此时吱哩哇啦的毕雨伯安静了下来,周遭的乐声也听得见了。

    陆冥之他们处在一处视野上好的地方,位于云韶院二楼的正中央,外有雕花围栏护着,就算是探着脖子朝前看也不至于翻出去。倘若你听力也甚好的话,这里也绝对是一处绝佳的地方。

    云韶院是隶属于礼部教坊司的,来往的大都是官场中人,亦或是些清流文士。大越朝的时候很兴这些风雅的东西,都爱些个谈风弄月红袖添香,时不时填两阙词,好传唱个一两番,能当个美谈甚么的。这风气到了大昭初年也没衰落下去,况且如今正是爽十四得用的时候,恐怕近年这风气来也不会歇下去。

    是以云韶院这样的地方,恐怕能见着京城泰半权贵和清流文士,除却毕雨伯这种家风过严,连自家舅舅手底下的云韶院都不让进的这种。

    心水姑娘虽说是快到了半老徐娘的年纪,但依旧风姿绰约,尤其是那一手琵琶,更是千金难求。

    如今若充耳不闻心水姑娘的琵琶声,实在是能听见许多议论的声音。

    “嗨,您说开海禁这事儿,我看他就不能够。”这声音一听就是皇城根儿底下混大的,京腔颇重,但大约介于权贵和老百姓之间,只怕也不是清流文官。陆冥之燕齐谐这一种,不是京城里长大的,虽说官话也说得不带旁的口音但显然没那么重的京腔。而像原先宁翊宸这种名门闺秀、裴荣毕雨伯这种世家子弟,也惯不会这般油腔滑调,郎安志这样的清流文官更不会咬着这样一口话拿腔作调。

    “您了可又知道了。”旁边人问他。

    “可不嘛。”方才那人仿佛颇是得意的样子,“我那妹妹在户部方太风方大人那儿颇是得宠,能听见好些事儿呢。方大人日日摇头,道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倘若随随便便就开了海禁,那岂不是要礼崩乐坏?”

    听着似乎是这个人的妹妹在方太风处做侍妾,只怕是个狗仗人势的家伙。

    陆冥之在楼上听得直冷笑,这位方大人前些日子还将自己的女儿方奇旖塞进了自己的后宫呢,这转头又道些“开海禁世风日下”之类的话,不知道是个甚么意思。

    陆冥之心道,等回去了,去让萧晚查查这方太风最近都接触了些甚么人。

    裴荣本来端了一杯酒,神色飘忽,不知是在听云韶院里的人说话,还是在思索着旁的事儿。直道听见了这句话,他才十分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轻声骂了一句“无知。”

    陆冥之心道,恐怕不仅无知,而且还顽固呢。

    毕雨伯见万岁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也跟着一群人听着这满云韶院中的话,道“如今反对的不过是两种人。一种是顽固保守,思想古板,见不了变革,只愿抱残守缺。要么,就是不知道这开海禁,是动着谁盘里的吃食了。”

    如今陆冥之给的官方压力这么大,还在早朝上当场廷杖了一个,这般情况下还敢明目张胆地说“开海禁”的不是,那还真是胆子大。要么就是觉得自己不是那吃俸禄的官老爷,想说甚么说甚么,反正廷杖也杖不到我头上来。

    陈怀笙轻声道“还有一种。”

    毕雨伯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乐平哥哥说说,这第三种是甚么。”

    陈怀笙抬头看了看陆冥之,似乎是有些心虚,怕说出来的话惹了万岁爷生气。陆冥之显然是读懂可他这眼神中的意思,道“你说便是。”

    陈怀笙道“如今大昭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未必如此。先前说的,只要投降便留人性命,许多前越的世家大族就钻了这个孔子,保下名来。可他们毕竟盘根错节根基深厚,万一并不忠于朝廷,而是想着韬光养晦,积蓄实力,然后靠着自家在京中深厚的人脉根基,动摇朝廷根本呢?”

    毕雨伯“嘶”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也不困了。

    裴荣看着脸色不虞,搭在雕花栏杆上的手无意识地敲了几下也跟着道“不管他如今是甚么缘由,如今改法令,开海禁都是势在必行的,我们不可能倒回去,回到温越初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样抱残守缺,未必就能捞着些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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