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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回:忆昔
    其实若要问“为甚么要做这种事”的问题,其实很难回答。毕竟当事人都未必记得自己当初究竟是为何了。

    陆冥之思量了许久,才开口道“自幼时起便是这般殚精竭虑,习惯了……”

    程念容扁了扁嘴,显然对这个理由不太满意,嘟囔道“你甚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陆冥之心中咯噔了一下,生出一点隐隐的愧疚情绪来,半揽过程念容,轻声道“朕幼时起,就好面子……”

    程念容知这是他过去的事,耳朵耸动了两下,往后靠了靠。

    陆冥之接着道“我是家中幼子,上面三个哥哥,各个瞧着都比我有能耐……因为,我小时候,生得像个小姑娘……”

    “奇了。”程念容拍手道,“我小时候师父说我像小小子。”

    陆冥之拍了拍她的发顶,笑道“你上蹿下跳的,的确是像。”

    见程念容鼓了鼓嘴很不乐意的样子,便伸出手指去戳,程念容鼓起的两腮很快就漏了气。

    陆冥之失笑,接着道“少年人心气高啊,哪里乐意屈于人后呢?旁人习枪一个时辰,我便要练两个时辰,同龄人的弓尚且在四力,我便逞强要开八力大弓了。当时有多大?也就衡儿那么大罢……”

    “八力弓?”程念容道,“万岁当时还是个孩子,岂不是要伤着?”

    “自然是伤着了。”陆冥之微微皱了皱眉,这期间种种,与宁翊宸相关,不便拿出来与她说,只含含混混道,“伤一次就长记性了……”

    陆冥之年少时的记忆,实在是与宁翊宸难解难分,怎么都剥不开。

    他一生的深情统共就那么点儿,八分全在年少时给了她,也跟着她一起下了黄泉。只余下单薄的两分来,回应一下恨不得将自己的深情投个十二分在他身上的程念容。

    是以陆冥之话到嘴边的时候当然与在心中时不同,他给程念容回应的摇摇欲坠的两分真心还不足以让他将自己内心所想全盘托出。

    “后来……还没等我争出个所以然来,陆家就没了。”陆冥之心中微叹,他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这句话说出来了,仿佛是在叙述一个旁人的故事。

    “那时候殚精竭虑……除却为了活命,自然还是想报陆家的仇。”月光洒在陆冥之的脸上,照得仿佛连他鬓角的白发都瞧不见了,“有血海深仇撑着,那当然做甚么都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后来……”

    陆冥之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轻的近在咫尺的程念容都以为是听错了“当人打起全副精神去报仇的时候,等到大仇得报,心中就会觉得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后来想想,除却报仇,其实还有很多事可以做。”陆冥之道“少时总想着‘为生民立命’,却是从未见过人间疾苦。我那十年滚在泥里,才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何为人间疾苦。曾有句话叫‘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既然知道这人间的苦处,为何不让我自己的子民少遭些罪?自然,这门路未必摸索的出来,也肯定不是我这一代就能一蹴而就的,但好歹得开个好头。不敢说千秋万代,只是希望能有一代能见着‘天下大同’罢了。”

    程念容不禁有些沉默,聪明伶俐并不代表眼界开阔,有时候年龄阅历会给人划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

    她没赶上陆冥之年少的时候,没见过那个一心复仇浑身带刺的少年,她面前的陆冥之永远波澜不惊,甚至连情绪起伏都很少,虽说还带着刀枪的锋芒,但锋芒外却早已有了刀鞘。

    那是她这辈子都追不上的十四年。

    程念容低着头,心中想到,倘若自己早生十年,那站在陆冥之身边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那该是怎么一番光景?

    陆冥之的声音将程念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可甚么是天下大同呢?朕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所以非得殚精竭虑不可。”他笑了笑,“紫光阁的人和朕也算是年纪相仿,想法相同,朕心里想的也是他们心里想的,虽说闲来无事也抱怨两句,但到底人心是齐的”陆冥之见程念容许久不曾回话,微微晃了晃她,唤了两声,“念容,念容?”

    程念容回过神来,转头环住了陆冥之的脖子“你能做到的,你想的都能做到的。”

    但愿如此……

    陆冥之心道。

    倘若他对付自家事也能这般就好了。

    ……

    紫光阁自然只有一日的假期,等过了那天,照样要过牛拉车的日子。

    毕雨伯新近发现紫光阁特供的云片糕好吃,议事的时候便时不时拿两个塞到嘴里。

    裴荣瞪他差点闹到眼皮抽筋,索性随他去了。

    紫光阁虽说不大管规矩,还时常吵架,但一旦要是意见统一了,那效率奇高,着手将一条一条的政策朝下推行。

    大昭初年的基础打的还算是牢固,一系列政策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暂且还没有出甚么纰漏。

    自定元元年开始,已经考出了三批进士,万岁更是仔仔细细挑出了政见相同且得用的人才来,或是朝中留用,或是下放地方,好保证从紫光阁出去的政策都能真正实行下去。

    再加上年前万岁又斩了一拨儿“图谋不轨,寻衅滋事”之人的脑袋,朝堂上也逐渐安静下去,以紫光阁为首的一批新贵成长起来,蔚然成风。

    先前的开关一事也逐渐安定了下来,最先敞开的第一批五个码头闽南江南月港、广州、厦门、福州、应天已经往来游船如梭,给大昭带回了第一批“西洋货”,没朝廷允许,还没人敢买卖大物件,带回来的多是布帛一类家用物品;而鱼米之乡新熟的粮食也已经是第二年从北海湾新线运抵京城了。

    先有了应天府的基础,第二批沿江港口才好展开来行动,如今且看第一批港口形势还不错,本应该着手开放第二批苏州、杭州、温州、重庆港口,谁知道,略微出了一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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