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尽看了她一眼, 本想说什么,见她家那边的亲戚,手上的花已经献地差不多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身走去了墓碑前。
一开始秦思一直没看他, 等人走了以后, 才慢慢地抬起头,追随着纪尽的身影, 朝着远处望去。
于是就瞥到那个上一秒还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恭敬地弯下身子, 然后屈腿, 跪在了墓碑前。
方才罗家的几个小辈包括秦思,秦念两姐妹都是这样做的,他也有样学样, 跟着磕了三个头。
这个男人, 有的时候不得不让秦思佩服他敏锐的观察力和为人处事, 即使上一刻他还在这儿跟自己站在一起,面色不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下一秒就能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罗家人都当纪尽是秦思的男朋友,孙女婿给外婆磕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 平静地看着他给老人家尽了孝,直到磕完三个头后,才纷纷交头说起了话。
关于外婆所有的身后事一办完,大家才陆续离开了墓地。
二月里的天气还很冷,回程的路上,各个都冻得缩起了手往外小跑着,想赶紧坐进车里。
秦父和秦念来时是坐秦思的车过来的,回去也理应和她一起走。
可纪尽还在这儿,就这么不明不白让人家小伙子磕完头,就回去,秦军总觉得不是个事,因此他在坐上二女儿的车之前,想想还是不对劲,拉着车把手的右手突然收了回来,看着自己女儿,说,“我跟你姐打车回去,你送送小纪,晚上回家一趟。”
这样一说,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无行之中提醒两人:我给你们时间聚聚,但是晚上不能住在一块。
参透秦父话中话的纪尽并没有因为他把这种事情放在台面上,而感到尴尬,转头看了秦思一眼,沉声拒绝道,“算了,伯父,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在上门拜访您。”
秦军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让两个这么久没见面的男女单独呆在一起始终不好,又想起自己女儿那乖戾的性格,点了点头,“行,那你先忙,今天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
站在路边寒暄了一会儿,秦念便开始拉着她父亲往车里走。
秦思慢了一小步,正准备跟上,距离她只有一步之远的纪尽低头看着面前有好些时日没见到的女人,轻声问,“生气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回,“没有。”
此时此刻,站在路边,又有她家人在,不适合谈话,纪尽只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先回家吧,明天我接你去机场。”
他知道她明天要去外地拍戏,
听到这话的秦思,当即只有这一个念头。
轻声“嗯”了一下,她便转身走向了自己车子所停的地方。
秦军和秦念已经坐进了车里,朝着他们所站着地方,张望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秦念还好,倒是秦军有些不是滋味了。
从她们小时候犯错开始,他就奉行棍棒出孝子,即使是个女孩儿,在必要时刻该教育的时候,他都没心软一下,该打的还是会打,所以秦思,秦念两姐妹很少撒娇。
不过大女儿学习好,偶尔自己开心,在她考了年级前三的时候,总会露出为人父亲的骄傲之情,很有眼色的秦念就会在这时,顺着竿子和父亲无行中撒个娇。
而反观秦思,就没有这种机会了,因而他在秦军面前要么就是仰着头,死命不肯认错的态度,要么就是做错事不敢说话,站在一边一直低着头。
从没有一刻,想现在这样过,这么听话的模样。
知道父亲在想什么,秦念看着自己爸爸那不是很好的脸色,笑着说,“爸,你是不是很郁闷自家的白菜就这么被拱了,还拱得这么乖顺,连你自己都没享受过秦思这态度?”
被看穿心思的秦父沉着脸不说话。
秦念又继续,“那就别老是板着脸啊,谁看见了不想躲得远远的?”
秦军的脸更黑了。
感觉似乎说的够到位了,正好秦思也已经走了过来,她便适时地闭上了嘴,低头开始玩手机,然后一家人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秦思一大早的飞机。
她直接从父亲那儿出发去机场,晚上的时候纪尽又给她打了次电话,对于他说要送她去机场这事,电话里的秦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纪尽只当她是默认了这事。
早上7点半,他开车到了秦思家的楼底下。
到的时候,秦思正好跟着他爸往楼下走,不知道她父亲说了什么,她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像没想到似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等过了许久,才面色恢复正常,点了点头,朝着纪尽的路虎走去。
纪尽下车,和秦军打了声招呼。
秦思没理他们,自行走到副驾驶那儿,拉了车门,坐了上去。
她手上的东西不多,很多都被常欣前几天带去了拍摄剧组,所以除了一个背包,什么都没有,来去也没什么麻烦的。
自己这边忙好,她就坐在车上,透过挡风玻璃冷着眼看着两个男人说了一会儿话,这辆车的主人才恭敬地欠身,点头,离开。
然后走了过来。
纪尽坐上驾驶位的时候,并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了副驾驶位上的人许久,才将左手架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地问,“还生气呢?”
没理他。
像是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突然倾身过去,把秦思抱进怀里,右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在耳边轻声问,“想我吗?”
平常这个时候秦思都会点头,要不就“嗯”一声,不过今天,她却动都没动,任由他这么抱着。
失去至亲确实让她倍受打击。
以前纪尽看见她的时候,不管是处在何时何地,她那张脸上都会带着戏谑的表情,即使面庞再怎么成熟,心理年龄始终不大,像个人来疯,可但是从昨天他见到她,她就没有真正的笑过,可能时间会抚平这些伤痛,但至少还会要上一阵子。
“你外婆的事,我很抱歉....”纪尽慢慢地开口,面色沉静下来,话里带着丝尊敬,又像是在哄孩子。
他知道这个话题也许会让气氛变得不好,然而他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秦思听到他这句话,终于有了点反应,伸出手回抱了他,然后淡淡地说,“不提这事了,先送我去机场吧,再不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见她说话了,纪尽笑了笑,摸了摸她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然后松开了她,开车去了北城机场,送她上了飞机。
*
大概10天以后
北城的天气开始渐渐回暖,纪尽的考核也都已经全部过关,正式成为了一名空客380的机长。
那天,他刚从洛杉矶回到东航在北城的基地,下了飞机后,处理好一些事情,就去停车场取车回家。
秦思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拍戏,两人经常见不了面,只能通过电话聊天,他倒是有空抽出时间回家了,没想到这样他母亲还是不满意,冷着脸问,“要是总这么两地分居,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纪尽听到这话,笑着睨她,“您不是不喜欢人姑娘嘛?”
柳慧岚瞪自己儿子一眼,“一码事归一码事,抱孙子才是最重要的,哎,人家跟我一样大的,孙子孙女都会走路了,我什么时候...... ”
未防被母亲唠叨地头疼,他在家呆了一会儿,又走了。
这次回来,总算没有命令他回去。
纪尽坐上了自己的车,把窗户打开,从扶手箱里找出了根烟点着,抽了一口,就把烟灭了,准备回家。
车子还没发动,顾江就从远处走来,身体倚在玻璃窗户上,头往里面倾,含着笑调侃,“哥,这么急着回家,小心身体受不了哦。”
就知道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纪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卖关子。”
“卧槽。”他不乐意了,“你们夫妻俩打哑谜就算了,还说我卖关子,不带这么调侃人的吧?”
说到这儿,纪尽因为他那句“夫妻俩”皱了一下眉,然后准备去挂档的手停了下来,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顾江,问,“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顾江惊讶地回。
就前两天的事情,他因为放假去外地玩了几天,正好得知秦思在那里拍戏,就和她聊了几句,然后当天晚上的时候,秦思就来问他能不能找熟人帮她买张回北城的机票。
他有个同学在当地的机场工作,就顺手帮了这个忙。
帮好忙之后,想起她回来的那几天好像尽哥也从国外飞回来,当时他还笑着说,“啊,不带的,思思姐,我怎么感觉被你们喂了一把狗粮。”
没发现出异样的顾江,只听那边秦思用懒散地话说,“那就找个女朋友啊,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耽误了这么好的青春,晚上想搂个人都没有。”
那是她一惯会用的说话语气和戏谑人的方式,道行尚浅的顾江怎么可能会察觉出异样来。
他发现事态不对劲,赶紧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越说,纪尽的眉头皱得越深,直到最后,顾江都不敢直视他,因为他从来都没见纪尽发过这么大的火,连额头上的青筋都仿佛若隐若现地爆起......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迟了,嗯,第一天不能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