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气的陈潭良, 陈笙忍住不笑，他莞尔地说，“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周全，抱歉了。”
这话说得陈潭良忍不住看了陈笙一眼——过去那个土匪大帅陈贾成，可是个从来不会在儿子面前道歉的人。
陈笙示意他坐。
经过了上次他和江时凝见面时几乎隔了两米的教训, 这次陈笙特地找了个方桌, 大概能放十来个菜的那种中等桌子，以免两人离得过远。
两人面对面坐下, 那一边, 门被轻轻敲响, 紧接着是上菜的服务员。上了七八盘菜, 一碗汤，都全部是陈潭良过去最爱吃最爱喝的口味。
等到服务员们退去，景渊沉默地看着桌面, 他自己心中就好像别着一股劲, 也不知道是在和谁别扭。
“中午应该没吃饭吧？”陈笙说, “我也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你凑合吃点吧。”
陈潭良沉默地拿碗吃饭。果然如他所想，他和陈笙都不是那种会聊天的，一时间两人就只是安静地吃饭。可是陈潭良总觉得陈笙是有什么图谋的，他在等陈笙开口，陈笙却只是一直平静地吃着东西。
陈潭良也是真饿了，景渊太抠门, 听说陈笙下午请客吃饭，今天中午景渊愣是没让他吃午饭，就好像省下一份饭钱就能发家致富一样。
于是，他也暂时把其他事放在脑后，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等到全吃完了，陈潭良又有点懊恼——他在陈笙面前太放松了，弄得有点太不见外。
陈笙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看着陈潭良吃完了，陈笙摁了铃，几个服务员进来收拾碗筷，擦好桌面，又送来饭后甜点，和茶水。
陈潭良喝了茶，这才抬眼看向陈笙。
“你找我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陈笙苦笑了一下。
“就算我们现在没有关系，可是我们怎么说以前也是父子。”他道，“你就这么不愿意相信，其实父亲也会很单纯的只想和儿子吃顿饭吗？”
陈潭良沉默了。
他看着陈笙的眼眸，明明写着‘我不相信’。
“我说过，你想拉近我们两个的距离，也无法对你和母亲的关系有什么改善。”陈潭良冷声说，“她不欠你什么，这辈子她应该有其他的幸福。”
“和那没关系。”陈笙说，“你以为你妈傻么？如果我真有那种心思，她不会让我有见你面的机会。”
陈潭良皱起眉毛，“那你到底是因为……”
陈笙轻轻地叹息一声。
“潭良，我们先喝点茶吧，有什么可着急的呢？我又不会做害你的事情。”
陈潭良便又不说话了。两人静静地喝着茶。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可是陈笙的确会给陈潭良一种类似于在江时凝身边的放松感。
从前他十八岁上战场，陈贾成就将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那时陈潭良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战场根本不害怕，更大的原因也是觉得，他在陈贾成身边就不会受到伤害。
有一些血缘亲情中的东西实在是太奇妙了。哪怕转世也没办法完全抹去那种关联。
看着陈潭良逐渐平静下来，陈笙的目光也微微柔和了一些。
“我找你的确有事情要谈。”陈笙怕他误会，特意补充道，“但是这件事，只和你有关。”
“什么事？”
陈笙从自己的黑色文件包里拿出两份合同，递给陈潭良。
陈潭良拿过来一看，第一份竟然是有关于笙歌集团的股份转让合同，作为持股75%的陈笙，要把25%的股份赠与陈潭良，这样持有40%的陈笙，仍然是第一股东，而陈潭良是第二股东。
第二份，是一个聘用合同书，陈笙要聘用陈潭良为笙歌集团CEO。
陈潭良有点惊愕地抬起头，“你为什么要把你公司的股份给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笙也莫名其妙地说，“我这辈子又没成家，你是我儿子，我给你股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不要。”陈潭良把合同推回去，“我现在挺好的，不想入手你的公司。”
陈笙冷笑道，“跟修凌非他家那小子混，就叫挺好的了吗？你堂堂一个少帅，真想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当保镖？”
“他不是修凌非家的小子，他叫汪沐森，叫初景渊。”陈潭良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公司，你要是非得找人继承，还是去找别人吧。”
“嘿—！你这小子。”
陈笙本来以为这一世自己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见没文化野蛮人的大帅样了。可是一看陈潭良这油盐不进的耿直样，他久违的、属于陈贾成的那种火气就上来了。
陈笙拿起合同卷起来就拍陈潭良的头，那无价昂贵内容的合同就被这样卷了起来。
“你上辈子进我部队时怎么不说你不需要？我给你兵权时你怎么说你不需要？”陈笙拿合同打了陈潭良好几下都没解气，“你现在跟我摆谱，嗯？我上辈子给你兵权，这辈子给你公司，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陈潭良淡定地被他打头，又淡定地说，“这辈子我不是你儿子，你管不了我。”
陈笙差点就要上腿踢陈潭良了。幸好这些年养成的教养让他只是眼角抽了抽，磨了磨牙，没有付出实践。
“那你还想跟初景渊混一辈子？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你自己不清楚吗，陈军官？”陈笙冷冷地说，“你们两个三观都不一样，根本干不大，我劝你啊，兄弟和朋友都不该合伙做生意，容易谈崩。”
“管你什么事？”陈潭良火气也上来了，“上辈子我进军营之前你都没怎么管过我，现在来找补吗？不好意思，你还姓陈，我叫凯利，我们两个都不是一个国籍，别老扯上关系。”
“妈的。”
陈笙的土匪大帅魂儿彻底被自己儿子给气出来了，他猛地站起来，陈潭良以为陈笙再不济也就是向他动手呗，结果没想到，陈笙转头趴窗台上了。
“你说咱俩没关系，我跳楼你也别管！”陈笙气愤地说。
陈潭良：……
他被陈笙搞无语了。就这么晃神的瞬间，陈笙就打开窗户迈出去一条腿。
陈潭良太阳穴直跳，伸手把人拽了回来。
“你到底想干嘛？”陈潭良无可奈何。
“我就是看你生气。”陈笙冷哼道，“怎么你就光认娘不认爹？就算离异了你就能不认我？你心真狠，陈潭良，我算是看明白了。”
“你看明白就可以赶我走了。”陈潭良面无表情。
他转身就要离开，陈笙被陈潭良气得心脏直突突，坐在椅子上直顺气。
看着陈潭良的背影，陈笙也放弃了，他哼了一声。
“走吧走吧，兔崽子翅膀硬了。”陈笙冷声说，“我看这辈子我再病死一回，你也无动于衷。也对，咱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倒是我上赶着了。”
陈潭良这脚就迈不出去了。
他跟陈笙之间没有恨，就是赌气，就是没办法原谅陈笙。陈潭良也不是说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陈潭良就想争口气，不想要陈笙提携。
一听见陈笙这么说，陈潭良又想起来上辈子陈笙后来得心脏病和不治之症的事情来了。
这一想起来，还走得了吗？
陈潭良无奈地转过头，“你这是道德绑架我。”
“滚。”陈笙没好气地说，“你跟你妈一样倔，可烦死我了。”
陈潭良太了解陈笙了，他就在那站着，干巴巴地说，“爸。”
陈笙听见，果然顿时火气降了下来。可是虽然不那么生气了，但是嘴上又习惯性地嘲讽。
“合同你爱签不签。”陈笙道，“你这小东西根本不知道我公司价值有多高，你不愿意要，有的是人要！”
两人僵持了一会，陈笙看到陈潭良的目光动了动。他以为陈潭良被说服了，或者想起来笙歌集团有多牛逼了。结果——
陈潭良说，“就算你不给我公司和股份，我一样可以给你养老。”
陈笙这一口闷气就梗在嗓子眼里了。
他靠向椅背，疲惫又绝望地捂住了脸。
你说陈笙他这种七窍玲珑的人，怎么就有个这么个死板正直的儿子呢？谁用他养老啊，气死人了。
陈笙疲惫地叹了口气，卸了力气。
“随便你吧。”他说，“你总觉得我现在做什么都是有预谋的。我找你聚一聚，你以为我又要对你妈起心思。我要给你公司股份，你以为我要让你养老。”
陈潭良注视着他，乌黑的眼眸中透漏着有点单纯的疑惑，上面就差写着‘难道不是这样吗’？
陈笙看到了，更是无奈，他摇了摇头。
“陈潭良，你早点成家吧，上一世你没成家，对你大脑发育都有影响。”陈笙说，“等你当了父亲，你就会明白，有一种感情和付出是不计较回报的。我上辈子给你兵权、教你打仗的时候管你要过什么东西吗？你从十八岁开始就看我不顺眼，我有因此苛待过你？”
陈潭良沉默了。
他知道陈笙说的是实话，他上辈子接手陈贾成的一切，只觉得理所应当，从未感觉有什么不对过。他十八岁时母亲去世，从那时开始远离陈贾成，然而陈贾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还是教他这教他那，几年后把兵权都给了陈潭良。但这也没有缓和两人关系，直到多年后陈贾成病重之前，两人一年也就说几句话。
其实，陈贾成不用非得对他那么好的，陈贾成又不是只有陈潭良一个儿子，他当年要是不管陈潭良，转而培养三儿子，可能后半生还能过的舒服点。
然后转世重生，陈笙又不计前嫌要把自己公司给陈潭良，却被他怼了一顿。
这么一想，似乎陈贾成比陈潭良认知中的对他还要好一点。
陈潭良又想起江时凝的话，她说陈贾成对他的确是真好。
陈潭良缓缓地又在陈笙对面坐下了。
过了一会，陈潭良才别别扭扭地说，“对不起。”
陈笙一愣，他死都想不到陈潭良竟然会向他道歉。
好感动，忽然想把自己所有股份都给他。
然后，陈笙听到陈潭良叹了口气。
“股份我就先不拿了，拿了也没用。”他说，“你要是想教教我什么，给我个职位就行。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陈笙心情愉快地问。
陈潭良幽幽地看向他。
“我们可以像以前战场上时一样，你教我，我学。”陈潭良说，“但是你只能选一个，我要是跟随你，你得发誓以后都不会再有和我妈复合的想法。”
臭小子，真贼啊。
陈笙叹了口气，他站起来，伸手拿合同又敲陈潭良的额头。
“她跟我受过那么多罪，我也觉得我对不起她，她应该去找比我更好的人。”陈笙敲完陈潭良，把合同扔给他，“满意了，少爷？签吧。”
陈潭良这才露出笑容，放心地低头签字起来。
陈笙却一阵恍惚。
他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陈潭良对他笑了。
一个新的开始，感觉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一切都架空，有设定上的bug作者会在有话说里当场吃掉，和现实一丢丢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