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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勇毅伯府。

    安平长公主沉默的看着亭外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下, 神色木然。

    终于远离了儿子的哭嚎和丈夫的抱怨,她自然也不必再端着那张自信强硬的脸。

    当初挑这么个丈夫,就是看准了他内里软弱窝囊,外面口甜似蜜,让她不必束手束脚,可以舒心自在的过日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 成婚之后, 对外,他对她言听计从, 对内, 他虽然贪花好色, 但哪怕是再喜欢的小妾, 惹得她不高兴打杀发卖时,也不会多一句嘴。

    这勇毅候府,自她嫁过来的那天起, 就是她一个人的。

    这不就够了吗?

    至于爱情, 身在皇家, 她会相信这种玩意儿?

    只是此时此刻,当所有压力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才开始隐隐有些后悔。那个男人,窝囊无能也就罢了,可连作为男人的担当,也半点也没有!

    如今儿子残疾,丈夫降爵, 外面还有一脑门子的官司。

    几天前抓回来的马夫,连个屁都没审出来,就熬刑不过死了。

    那些参加赌马的人家,隔三差五派人来问,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好像多关心她似的,实际上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最让人恶心的,是门口那些贱民。今天驱散明天又来,关进大牢里也不怕,还在外面磕头谢恩,高喊多谢长公主赐给他一口牢饭吃,不至于饿死街头。

    这几天但凡有家有口的都要忙着准备过年,情形还稍好些,等过完年,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想让那些赌棍彻底忘掉他还有个可以拿钱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这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和太后的态度。

    她承认那天是冲动了些,可是那个贱民,竟然当着她的面断了玉儿的胳膊,让她怎么忍?

    却没有一个人体谅她。

    皇帝怪她不会教儿子,不识大体,太后怪她得罪了度海大师。

    家里两个男人,更是一个哭着喊着让她帮他报仇,一个催她赶紧想辙把他的爵位升回去,说他出门喝酒都没脸,又问门口那些贱民怎么还不打发了,害的他连朋友都不肯登门了!

    这哪里什么是亲人,分明是仇人!

    可有什么办法,丈夫是她自己挑的,儿子是她自己生的……连诉苦,都拉不下这个脸。

    侍女的声音在亭外传来:“公主,顾七小姐在外求见。”

    长公主不耐烦的皱眉,“不见”两个字正要脱口而出,却又顿住,道:“请她进来。”

    先有定国公府的枣泥糕,后有秦毅的几次上门求购,顾瑶琴的禁令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是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到处走动,这还是她半个多月来第一次出门。

    跟着下人到了风雨亭,就看见长公主倚着栏杆坐在亭子里,愣愣看着外面的飞雪,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倦意。

    顾瑶琴盈盈下拜:“瑶琴给表……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长公主回头,对她招招手,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顾不上你……难为你还想着来看我。”

    顾瑶琴心有戚戚焉,这些日子,诚然她那边是凄风苦雨,长公主这边,也从没消停过,

    先是香皂铺子关张,紧接着齐玉输钱,再然后“假摔出老千”的事情曝光,公主府被讹,再然后,齐玉被断臂,驸马被贬爵……

    这一件接一件的事儿,不管放在谁身上,都要心力交瘁。

    想到这些,顾瑶琴对长公主的怨气倒是消了大半……谁家里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还能想着拉拔别人?

    “……过来陪我喝杯茶。”

    顾瑶琴应了一声,进亭子坐下,侍女进来奉了茶,又悄悄退了出去。

    长公主道:“听说你母亲最近在帮你张罗婆家呢,可有什么眉目不曾?”

    一提到这话,不必假装,顾瑶琴的眼泪便汨汨而下,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求表姑姑救我!”

    长公主皱眉道:“什么救不救的,孩子话!哪有姑娘家长大了不嫁人的……起来说话。”

    顾瑶琴泣道:“表姑姑有所不知,先前大皇子殿下想要娶我做侧妃,被我回绝了。家里怕得罪了大皇子殿下,一心要将我远远的嫁了出去……

    “人都说,女人嫁人,就像重新投一次胎,我实在不想就这样,被草草的……表姑姑,求你救救我!”

    长公主搀扶她起身,叹道:“我也是女人,你的顾虑我怎么会不懂?想当年,母后皇兄心疼我,由得我自己挑选夫婿,最后还不是……唉!”

    又道:“我何尝不想帮你,只是你表哥的情形你也知道,我哪里分得了心!”

    顾瑶琴有些惭愧道:“表哥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只是瑶琴无能,请不来名医替表哥治伤,只能在银钱上,略尽绵力。”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缓缓解开,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

    顾瑶琴道:“当初建赛马场的时候,因为是我出的主意,祖父便将顾家的这一成红利,七分入了公中,三分给了我父亲,父亲又留了一分给我。

    “后来我在外开店,虽用的是顾家的本钱和人手,但祖父也做主,给我两成红利……几年下来,林林总总也攒了不少银子。

    “反正我在家里,吃用都是公中的,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些银子,表姑姑就先拿去应急吧!”

    长公主摇头道:“这些钱你拿回去吧,一则我就算再艰难,也没有用你一个小姑娘的银子的道理,二则,我那个窟窿眼儿,也不是你这几十万两银子能填补的了的。”

    顾瑶琴道:“表姑姑,我倒觉得,只这些银子已经够了。”

    长公主看向她,道:“怎么说?”

    顾瑶琴道:“表姑姑是当局者迷,因为那场赛马压的注银数量极大,就觉得这件事,也要贴进去金山银山才能平息……其实不然。

    “表姑姑只管贴出告示,让那些因此输了钱的人,在两日内拿了票据来领银子就是。

    “这件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那些个普通赌徒,十个里能有一个,还留着半个月前押错报废的凭据就不错了,加起来应该不会太多。

    “至于那些没有凭票的,表姑姑大可不必理他。

    “这件事原本表哥才是最大的苦主,输了最多的银子,如今表姑姑能将其他人输的钱一并赔了,已经仁至义尽了,到哪里都说的过去。

    “难不成随便什么人,无凭无据的,嘴皮子一张,要多少银子表姑姑就给多少不成?真要敢来无理闹事,拿去衙门打死,也没人会说一个不字。

    “还有那些压了重注的,一则他们也未必留着凭票,二则,他们便是留着凭票,也未必会来领银子……只要过了这两日,表姑姑只管以不知真假为名,一概不认就是了。”

    长公主微微沉吟,顾瑶琴说的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一辈子强硬惯了,实在不甘心捏着鼻子认了这笔烂账,更何况将她逼的这份上的,还是那些烂泥里的蛆虫一样的赌棍无赖,她实在不愿让他们得逞。

    而且这里面涉及到的人情世故,远没有顾瑶琴想的这么简单,

    不过这件事,也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现在解决,虽然会再多损失些银子,但事情总能解决,声誉也可以挽回一些,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是花了银子都讨不到好。

    长公主笑笑,亲手给顾瑶琴倒了盏茶,道:“算了,这些事儿,不是我们这些内宅妇人能管的,留着外面的男人去操心吧!”

    又道:“只是说起你的婚事,我不能分心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你父母俱在,我一个做表姑姑的,委实插不上手。

    “再则,你现在的情形,想要在京城找个好人家,也委实不易,除非……”

    顾瑶琴眼睛一亮:“除非什么?”

    长公主微微一笑,道:“除非由皇兄或母后指婚,这样旁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皇兄那边就算了,他向来不怎么插手这些琐事,最好是能打动母后。瑶琴你应该知道,母后这个人啊,她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贴心贴肺的对她好,只是要想打动母后……”

    见长公主迟迟没有后继,顾瑶琴急道:“还请表姑姑教我!”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罢了,谁让我喜欢你这丫头呢!”

    又道:“你可知道,母后这辈子最疼的人是谁?”

    顾瑶琴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表姑姑您啊!”

    长公主摇头道:“那个人你是该叫姑姑不错,不过不是表姑姑,而是堂姑姑。说来你应该听过,她就是当今定国公的亲妹妹,顾云曦。

    “云曦从小在母后身边长大,不仅是母后最疼爱的孩子,也是皇兄最爱的人。

    “皇兄空悬后位十几年,就是因为忘不了她,母后也一直希望,当今皇后能出自顾家。

    “说来也巧,你的模样,竟和你堂姑姑有七八成相似,我第一次看见你,还以为……”

    长公主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道:“你堂姑姑和你一样,也是一名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有不精。她在的时候,每年除夕之夜,都会为母后和皇兄,舞一曲清平乐……

    “我这里都还存着她当年穿过的舞衣呢……”

    ……

    “师傅啊师傅!”云起趴在桌子上,手捏着拳头,几乎是眼泪汪汪:“你把我打晕吧!”

    大和尚站在他身后给他揉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云起哭丧着脸道:“师傅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感觉,就好像有个人拿着一把大铁锤,就这样在我脑袋上……”

    他比划着:“哐哐哐!哐哐哐!不停的砸!

    “我的脑袋都要被砸爆了,耳朵也要聋了,还恶心想吐……师傅,你让我怎么睡着,你都没跟我说,写完符会这么难受!”

    大和尚愁眉苦脸道:“和尚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写出第一个符啊!而且别人写符,有十成精力,能使出来半成就不错了,哪有像你这样的,十成精力,倒被你用了十二成出来……精神透支就是这样了!

    “我说徒弟啊,你就不知道悠着点儿吗?感觉支持不住了,不知道赶紧停下来?”

    “可我好容易才写对一个,怎么舍得半途而废,”云起哭丧着脸道:“可现在怎么办,我好难受啊!先前肩膀上那么大个洞,我都没这么难受过……师傅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大和尚挠头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云起猛地跳起来,揪着和尚的衣领使劲摇:“那快说啊!”

    大和尚道:“佛门密宗手印可沟通天地、锤炼神魂、补养己身,对你这种情况应该有用。只不过这是正宗的佛门手段,你要是学了,可就真成了佛门子弟了。”

    云起问道:“要出家不?”

    大和尚摇头。

    “要持戒不?”

    大和尚还是摇头。

    云起道:“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师傅你是佛门老祖宗,我不早就是佛门子弟了吗?师傅你不会以为,我不学佛门手段,以后你或者师兄他们出什么事儿,我就可以看着不管吧?

    又催促道:“师傅你好麻烦,快点教我!头疼死了!”

    大和尚道:“徒弟啊,这手印呢,我偷偷的教,你偷偷的学,别到处跟人说。要是不小心给人看到,你就说对着佛像自己悟的,打死都不认……省的以后那些多事的和尚,拿大帽子压你……”

    “师傅啊!你真的好麻烦!”

    ……

    佛门手印,修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好歹有了指望,而且有事情分心,感觉就没那么难受了。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是手印起到作用了,还是自个儿慢慢恢复了,云起的脑袋终于不再“哐哐哐”,去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青一坐在一边给他擦头发,道:“公子爷,今天栖云居那边贴‘福’字和对联,公子爷您去不去看看?”

    云起懒懒的躺在软塌上,有气无力的摇手,道:“今天做什么都别叫我,就让我这么躺着吧!”

    他第一次觉得,能够这样清清静静的躺着,原来是这么舒服幸福的一件事儿。

    啊,感觉连空气都是香的!

    青二笑嘻嘻道:“公子爷,有热闹你要不要听?”

    云起问道:“什么热闹?”

    青二道:“今天一早,公主府在赌场和城门口贴了告示,说那日因飞雪输了银子的,可以拿凭票去公主府领银子呢!”

    云起眼睛一亮坐起来,招手让他们附耳过来,悄声:“想不想发财?”

    青一青二对望一眼,齐声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