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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78 章 谗言巧似笙
    火光冲天、却又风平浪静的一夜过去了。

    永熹帝甚至眼巴巴等到早朝结束,都没有一个人提一句昨晚的火灾。

    “行啊!悯郎和佩兰可是都长进不小啊!”

    御书房里,永熹帝一边喝着梨花殿一早就备下的蜂蜜梨子水,一边跟秦耳说笑。

    秦耳嗯了一声,却摇摇头,左右看看,轻声道:“未必。”

    “怎么说?”永熹帝觉得茶盏里清澈橙黄的甜汤好喝得很,忍不住递了盏子给秦耳,示意他再从小坛子里盛些出来。

    秦耳上前服侍,一边轻声笑道:“此事虽然从余家起,为的却是韩家三郎。事到如今,韩家还没吭声呢,哪里就敢说,真就这样轻轻过去了?

    “这种事上,韩大将军一向懒得理。可是韩大郎却未必了。就那个唯恐韩家不能名扬天下的性子,才不知道避嫌二字怎么写呢!”

    “这件事,说到底是韩家三房的事儿。韩大难道不怕韩三嫌他多事的?”永熹帝皱了眉。

    秦耳再往前半步,轻声笑道:“您忘了?白待诏才交回来的那份手书上,可是详尽写了大将军府里他们几兄弟之间的情形。

    “韩二被挤走了,韩三又是个瘸子。韩大此时正闲得无聊,余家把这么大好的热闹演到他眼前了,他能忍得住不插手才怪呢!”

    永熹帝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有道理。要说,这白永彬倒是个人才。他竟然真混进了韩府?还刺探了这么多消息出来。”

    “那还不是陛下慧眼识人?”秦耳忙轻轻一记马屁送上。

    正说着,外头毛果儿气喘吁吁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奴有急事禀报陛下。”

    “让他进来。”永熹帝都不等秦耳开口,即刻扬声便道。

    秦耳张了张嘴,又合上,微微低了低头,没有作声。

    门开了,毛果儿一溜烟儿跑进来,见了永熹帝,先忙着整理了一下帽子,方行礼急道:

    “洛阳县传进来消息:刚才,韩家遣人去了洛阳县,说昨夜北市那把火,只怕不是意外。

    “因余家是姻亲,他们一早派了人去查看北市火灾现场,然后便说,发现起火的位置和纵火手法,跟前阵子韩家被烧的那次,十分相像。只怕是同一伙凶徒。”

    永熹帝登时坐直了身子:“哦?”

    “韩家说,火场里明明白白的一股子油味儿。灭这个火,水是不行的,必要沙土。还扯着洛阳县问了半天,到底是谁竟备好了沙土去灭火。

    “洛阳县自然将邻居之中恰有一家在翻修,所以砂石泥土现成的话告诉了出来。韩家却催逼着洛阳县去查这背后有无勾连之类的。

    “洛阳县正在为难之际,‘恰好’,息王爷过去寻洛阳县的一个推官闲耍,遇上了。就替洛阳县分解,说如今遭了火的铺子是楚家和余家合股的。那两家都说是意外失火,现场又没有人伤亡,那县衙自然不管。

    “如今韩家这是替余家出头么?那让余家的人也来说一声。那县衙就算是受理了被害人的状子,该怎么查自然怎么查。

    “韩家的人犹豫,回说,是因为这个案子跟自家的纵火案有关联,所以才来敦促洛阳县。因息王爷在场,洛阳县有话倒也不藏着掖着了。便说:那夜的事情,虽说大将军府报了让洛阳县去查,可洛阳县却一个人都没能让进去。

    “火场什么样,府中损失如何,可有伤员,可有目击的人证,他们统统没看见。如今北市一间铺子的库房被烧,大将军府就说跟他们家失火的现场一模一样,这让洛阳县怎么并案呢?”

    永熹帝满意地连连点头:“这个洛阳县,还不错。”

    毛果儿停了停,咽口吐沫,苦笑一声,接着道:“可是韩家来人却翻了脸,当场就说:难道我们还在这种事上扯谎不成?指责是洛阳县畏难推诿,竟转身便请息王爷做主。

    “息王爷没管过差事,当时就懵了,扯了洛阳县那个推官问了半天,才在中间说和,让韩家下晌把自家和余家的诉状都送过去,也好让洛阳县走个并案的程序。”

    永熹帝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没用的老六!还以为他能把韩家的人轰出去呢!”

    “这原本就是余家在中间挑事儿,让郡王郡主跟韩家打擂台。如今余家被收拾了,韩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总要说几句才是。”

    秦耳轻声嘀咕。

    永熹帝瞪了他一眼。

    毛果儿也偷偷瞅了他一眼。

    “你个老东西,你哪头儿的?”永熹帝低声骂他,“最近净替不应该的人说话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耳伸着脖子陪笑了一声,又厉色盯了毛果儿一眼,喝道:“出去!”

    毛果儿忙几步退了出去。

    秦耳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老奴自然是陛下这头儿的。只是,如今既然有白待诏暗地里追查韩家和宁王的事情,那必定要不了多久,朝中这些明面上居心叵测的势力,就会被清扫一空。

    “那些都是先帝一朝留下的人,说是恋栈权位、私心作祟也罢,说是老迈昏聩、为人蛊惑也罢,总之,他们都会很快消亡掉。

    “可是之后呢?韩家倒了,总得有人接手军务。他的党羽剪除了,总得有人充实六部。罗相那边嚷致仕嚷得人心烦,陛下也只得让人去帮忙。

    “如今只为了一个离珠郡主受了本家的委屈,便有这么多的人,打着跟韩家作对的幌子,公然在北市纵火北市离着皇城,可就只有两条街啊!

    “昨儿陛下高兴,又当着太后和离珠郡主的面儿,老奴不好多说。可是,陛下,这种事,可不能纵容啊!这要是日后说一句要诛灭逆党,借您的中书省烧一烧,您事后是问罪,还是不问罪呢?”

    秦耳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低声又道:

    “老奴这做派,显见得是个奸臣了。可是,就算当奸臣,老奴也得说一句:

    “昨儿要不是陛下听说太后和郡主要在飞香殿饮酒,好奇之下赶了去看。请问他们真的会把要火烧北市的事情,提前告知陛下么?

    “还是,仗着得太后的宠爱,仗着陛下宽厚这个义妹,先斩后奏?”

    永熹帝听得满面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