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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6章
    魏景和她说, 他欲抱姁儿祭奠母兄。

    他这是想告诉母兄, 自己当爹了吧。

    邵箐柔声应了, 说好。

    她复明时, 已届中元节。

    七月半, 地官诞辰, 地府释放全部鬼魂, 传闻已故先人可回家团圆。

    魏景未必相信太多玄之又玄的东西, 但不妨碍他寄托以情感。

    中元节大祭,乃整个平城的大事,祭者云集。不过邵箐就暂不出席了。大祭在午后,日光强烈, 她眼睛还在恢复期, 见不得强光。

    “待阿爹回来了, 再和我们去。”

    邵箐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抱着怀里的小女儿, 一手轻轻晃动手里金灿灿的拨浪鼓。

    相比起刚出生的时候, 如今姁儿睡觉的时间要少了一些。天气还热着,邵箐不爱整天用襁褓裹着她, 穿一身薄绸衣就可以了。

    姁儿小脸粉扑扑的, 一双黑琉璃般的杏眸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追着金灿灿还会咚咚响的拨浪鼓。须臾, 她伸出一只嫩嫩的小手。

    “啊!”

    小丫头叫唤了一声。

    邵箐轻笑:“好了,给你吧。”

    她把小拨浪鼓放进五指张开的小手丫里,姁儿立即抓紧, 把拨浪鼓握住。

    小丫头明显就兴奋起来,脚丫蹬呀蹬的,小脑袋一颠一颠,啊啊哦哦地发出声音。

    邵箐亲了亲她脑门,抬头一看滴漏,时辰差不多了,她赶紧换春喜把祭服取来,又让乳母来先喂喂姁儿。

    拨浪鼓被取走,小丫头不高兴哭了两声,不过有吃的,她很快就住嘴了。

    邵箐放心,忙换上祭服。

    白色缀蓝边的曲裾深衣,女式祭服。姁儿也有,是仿制的小衣服小裤子。母女刚换好,就听见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至进,踏上木质长廊往正房而来。

    魏景回来了。

    他一身玄黑祭服,长冠宽袍广袖,暗色云纹,大礼服厚重,愈发衬得他高大肃然,威仪赫赫。

    “夫君。”

    “啊!”

    母女二人迎了上来,魏景冷硬的眉目柔和,“嗯”地应了一声,十分自然地轻轻拥住她们。

    “我们过去?”

    如今暮色渐现,光线恰好。

    邵箐应好。

    魏景接过姁儿,单手抱得稳稳的,另一手牵着妻子,出门往西而去。

    西边辟了一处大院子,专供傅皇后前太子一家的排位,也算是祠堂了。

    沿着廊道而上,晚霞染红半边天,一般昏黑,一半红艳,久违的景致。

    邵箐不敢多看,怕刺眼,垂头之至已转过木廊踏上甬道,魏景侧头安慰:“待好全了,我们再看。”

    “好。”

    邵箐柔声应了。

    姁儿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很少哭,身处与屋内迥异色彩斑斓的室外,她瞪大眼睛,小模样颇有几分惊愕。

    魏景轻笑一声,颠了顛她,她瞅瞅爹,表情还是没变。

    这小丫头。

    祠堂是个宽敞的两进大院,遍植松柏,青烟袅袅,庄严肃穆。

    从踏进院门,魏景神色便一正。抱女携妻登上青石台阶,他立于厅堂正中,静静凝视翘头长案上一排灵位,视线落在最中间的最大两个。

    “先妣傅氏之灵”,“先兄魏璋之灵”。

    很简单的灵位,无生平,无尊衔,笔力遒劲,却是魏景亲书。

    “母后,皇兄,我来了。”

    安静的厅堂,点点昏黄灯火摇曳,他低低说道。

    下仆尽数被屏退,邵箐便亲自上前,点燃了几柱清香。三柱魏景,三柱她的,最后三柱是姁儿的。

    魏景接过香,低头看一眼怀里正瞪大眼睛瞅着烛火的小女儿。

    “这是我和阿箐才得的小女儿,叫姁儿,有两个多月大了,你们看看她。”

    他抬目再次凝望灵位,片刻上前,将檀香端正插在供桌前的香炉中。

    他退回来,又接了邵箐手里姁儿那柱,再次敬上。

    怀里的小姁儿终于看厌了灯火,抬眼看她亲爹,她认得,努努嘴,“啊”地嚷嚷一声。

    “嗯,阿爹的姁儿这是怎么了?”

    魏景已腾出两手,都搂着她,颠了顛,柔声哄着。

    邵箐恭敬三拜,上了香,回身看父女二人,魏景抬头:“我们回去吧。”

    他怀里还搂着一个蹬腿的小团子,神色柔和,邵箐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昔日阴戾再看不见。

    她扬起笑:“好。”

    ……

    姁儿似乎很喜欢外头,夫妻俩还特地抱她到园子逛了逛才回去。

    魏景说,如今已入了秋,早晚气温这么高了,可以每天把女儿抱出来走走。

    邵箐含笑说好。

    一家三口逛完园子,回去用了膳,哄睡姁儿,夫妻相拥歇下。

    次日卯正,魏景照例早起去前衙,不过今儿有些差别,他不再一个人,而是与妻子结伴同行。

    和邵箐生产前一个样。

    虽生了女儿,但邵箐当然不欲就此困在内宅。且颜明说了,她眼睛正逐渐恢复,这期间不久视强光不过疲即可,可正常生活,不需要太刻意保护。

    那么工作,自然就要重新开始了。

    魏景知道她,没有不同意的。

    姁儿就托给孙氏照看了,夫妻俩都挺不舍的,但带到前衙不合适。邵箐只能自我开解,就当上班下班好了,后世职业女性不都是这样吗?

    她爱女儿,但她的生活不能光顾着女儿。

    开解完毕,孙氏一大早就欢欢喜喜来了,夫妻俩和祖孙两个依依不舍告别,狠了狠心出了门。

    “唉,不知姁儿会不会想阿爹阿娘?”

    魏景早就恢复前衙公务生活了,倒接受得飞快,他笃定道:“会的。”

    邵箐自动忽略常识,相信他了。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到了前衙,先去了邵箐的值房。

    熟悉的景物,熟悉的摆设,和原来一个模样,天天打扫不落灰尘,就像主人昨儿还在办公。

    邵箐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又感叹,绕着屋里走了几圈,翻翻这个碰碰那个。

    真不容易。

    但到底过来了。

    不过很可惜,这值房她也呆不久了。

    魏景一直含笑看着,道:“我们该迁离平城了。”

    ……

    邵箐重回议事大厅,她端坐魏景右下手,双目灿然有神。

    主母复明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平城上层,但前眼所言季桓等人依旧喜色难掩,见礼同时纷纷恭贺。

    “劳诸位记挂,快快起罢。”

    邵箐含笑把人叫起。

    笑语晏晏后,诸人各自就坐,转入正题,气氛登时一肃。

    季桓拱手:“主公,如今夫人复明,小女郎也近百日,这迁离平城之事,该着手进行。”

    魏景三月前下扬州,月前又命张雍率八万军伐交州。

    交州这地儿,远离中土,不被战火波,安全倒是最安全的,但弊端也极大。偏僻人稀,师老粮少,作战经验更是少得可怜。且交州被益荆杨包围着,是魏景嘴里的肉无疑。

    这么一个交州,根本无需魏景本人亲征,他点了张雍率军去。

    八万精兵兵临关下,就算有险关固守,交州军也没撑多久,六天告破。张雍立即率军长驱直入,追截败退的交州军。

    后者大败。

    一场大败,五万军士折损近半,本就低落的士气跌落谷底。面对敌方雄兵,交州连连发生兵卒弃城而逃事件,张雍不费多少力气,七日连下三城。

    交州也没多少城池,这三城一下,已逼近交州治所卫丘。

    无奈之下,交州牧赵庸降。

    至此,南方四州,益荆扬交,已尽归魏景之手。

    雄踞南方,坐拥半壁江山。

    这平城就在汤谷道不远,有些偏了,崇山峻岭还多,往北无进军坦途,已经不适合当大本营。

    当寻一更合适的战略城池,作为新的中心点。

    这是在场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有的共识,姁儿渐大,邵箐复明,交州的捷报又传回,迁离平城已时机成熟。

    魏景颔首:“伯言所言甚是。”

    定下迁离基调后,他环视众人一圈:“邺都与郦陵,诸位以为,何处为好?”

    新的中心点,其实并不需要海选。毕竟不管是荆州还是扬州,都是本来有主的,而且不止一任。这集军事意义和经济中心同归一身的城池,原主人长驻已久。

    邺都,扬州治所,屈家曾经的根据地。

    郦陵,汉寿郡治所,曾是安王取下荆州后选定的大本营。

    邺都隔大江望徐州,数条进军大道直通北方;郦陵,汉寿北有高山为屏,通豫州有坦途有险关,险关在汉寿境内,为己方驻军点。

    两处都有上佳天险为防,又邻近中原,为稳坐南方伺机北伐的上佳之地。

    现在二选一。

    诸臣将各自沉吟,季桓和隔壁的庄延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拱手,“主公,某以为,郦陵为佳。”

    郦陵,前有屏障后有天险,若非魏景当初取下曲阳的同时尽歼安王十八万大军,导致双方兵力过分悬殊。本身又占据了平阳,对汉寿呈半包围转态,恐怕没这么好取。

    “邺都虽不错,然却位大江之南,我方主力,为陆上之师。”

    北伐也用不上水师。

    邺都最大的防御屏障就是长江,但己方北伐就得先用战船把将士运过江了。不是不行,但不管前攻还是后撤,都及不上郦陵方便。

    另外更重要一点。

    季桓补充:“徐州乃济王治地,自济王败退,徐州南诸边城关隘俱已陈重兵。”

    魏景北伐之意,可谓司马昭之心。

    与南方接壤的各州,严防死守是不用多说的了。

    徐州,是济王一家之地,诸关隘城池互为犄角,连成一片,欲从此北伐,唯有强攻。

    而豫州,则是一个战场,朝廷军虽已败退往西北,但这南边的汝南郡,却被济王和王吉二人瓜分。这两人吧,目前很不和谐。

    不和谐好啊,不和谐就容易钻空子。

    季桓窥了上首一眼,魏景神色沉稳一如平日,看不出喜怒。

    以自家主公之能,季桓不信他看不出这明显的优劣之处。

    大约魏景过分憎恨安王,连带对郦陵这个安王昔日大本营无甚好感,故而也不肯自己直接定下,而是让大伙儿一起商议。

    季桓暗叹,站起拱手:“主公,某以为,郦陵为上。”

    庄延立即接话:“某附议。”

    “标下附议!”

    “标下也……”

    ……

    “好。”

    众口一词,魏景环视一圈,颔首:“传我令,即日起,备迁往郦陵事宜。”

    在场诸臣将立即站起,齐声应道:“标下(某)谨遵主公之令!”

    此声极高昂,穿过厅堂透出瓦顶,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教人心潮激荡。

    不少人面露激动之色。

    邵箐知道为什么。

    迁往郦陵,北伐的第一个重要部署。此令下,代表己方视线已正式投向中原。

    深吸一口气,她也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笔芯笔芯!明天见啦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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