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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妙法境
    西余山营地又恢复了往日的熙攘热闹之像, 修士们来来去去,川流不息。

    崔望只将郑菀送到营地入口,看着她进入营地便直接从传送阵转走了。

    他先去了归墟门,踏剑到了风妩城后,直接从城主府的传送阵走, 交了十块上阶元石, 传送到了距离风妩城十万八千里的水云城。

    水云城是玄苍界最为特殊的一座城池。

    在无涯榜遍地开花的盛况之下, 唯有水云城,是没有无涯榜的。

    而水云城城主也是玄苍界所有散修心目中的圣地, 城主叶无为乃散修大能,活了两千多年的无相境修士, 眼看一脚便要踏入还虚,性格懒散, 不爱惹事, 唯一的爱好便是挣点零花, 是以一直以来,云水城都与正盟相安无事。

    这个散修大城内,对外出租的洞府自洞天福地的仙等, 到天地玄黄、最低阶的黄等, 应有尽有。只要出的上价,连城主府都可以出让。

    是以,这其中有许多不爱让人窥探修为的正盟修士专门过来渡劫, 亦有散修为寻一处安全洞府突破来水云城租赁。

    崔望来时, 并未惊起旁人的注意。

    一个无妄境修士, 身上元息不稳,披着灰色斗篷,纵使身形挺拔若杨柳,可到底看不到脸,至多让租赁处的修士嘀咕一声:修为真高。

    不过,面上对高阶修士,该有的尊敬一点儿都不敢少,租赁处负责人忙忙迎出去:

    “请问真君要租何种洞府?”

    “仙等,洞天福地。”

    负责人一愣,斗篷下的声音年轻得可怕,落入耳朵好听极了,像山涧叮咚的流水。

    修士修道,养颜丹、塑形术,都能让人保持容颜不腐,可唯独声音,却是掩盖不了的。

    负责人心中琢磨着最近可有年轻些的无妄境修士要突破,一边道:

    “一日十二块上阶元石。”

    “丁零当啷——”

    十二块上阶元石一下子被丢在了租赁处的长案上,负责人正欣喜,却见那灰衣斗篷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纤长的手指一拨,十二块上阶元石一下子缩水成了六块,道:

    “半日,六块。”

    ……这,这还有租半日的?

    负责人还没碰到过租半日的,但转念一想,虽没这个先例,可条例上也没说不能租半日,这仙品的洞天福地一年都开张不了一回,好容易有个傻钱多的要租,万一推了叫城主知道,恐怕要好一顿削。

    忙不迭点头,收好元石,亲自取了号码领着斗篷人往后方去。

    这洞天福地自然是建在城主府附近,一进去便能感觉到围绕在周身充沛的元力,负责人拼命多吸了几口,才依依不舍地将号牌递给这人,临出门前还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

    但见那斗篷人正在伸手摘斗篷,吓得一个机灵,连忙转过头去:这位真君藏头露尾,显然是不欲让人看出来头,万一看到脸,他岂不是惨了?

    不过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够俊的。

    手指跟玉节一样,连露出的一截下巴都精致得不行,下颔稍尖,线条凌厉清楚,倒像是被人用白玉一刀刀刻出来般,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冷冰冰的。

    崔望等人一走,便将斗篷掀了。

    这洞天福地,不愧是洞天福地,光从摆设,便已处处见精致,一段儿四回廊,廊下是莲池,只能在雪山顶方能得见的冰莲在池中静静盛放,崔望盯着莲池看了会,直到身上元息再压制不住,才阖目盘膝。

    小麒麟自己跑到了池边戏水,毛爪子碰了碰冷冰冰的池水便往回缩,缩爪时,还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

    房内元气几乎形成一道飓风,飓风急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屋顶掀开来,飓风的余波刮过这池冰莲,冰莲险些儿被拔根而起。

    “轰隆隆——”

    天空之间,平地起惊雷,连个铺垫都没有,一道紫色雷罡便打了下来。

    小麒麟“哞”了一声,上古神兽的直觉让它迅速找了个离这儿远远的屋子躲了起来。

    方才的负责人还未走远,回头一看,险些被这没头没脑劈下来的雷电给吓死,忙倒腾着两条快软成棉花的双腿往外狂奔,好不容易走出雷电圈,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城主府门前。

    思及城主那雁过拔毛的德行,负责人暗骂自己一声,转头想跑,却见府门外竟走出一位打着哈欠的络腮胡男修,他眉眼细长,鼻子高挺,唯独一嘴儿的络腮胡格外败兴。

    负责人攥紧了储物袋,想着一会是要交一块上阶元石,还是两块来保平安,谁知城主这回竟然理也未理他,眯着眼往洞天福地的方向瞅:

    “哟呵,哪来的毛头小子来我儿渡劫?”

    “骨龄二十?居然是要突破妙法境!”

    城主因惊讶,声音尖得跟母鸡叫一样,抬脚便踹了负责人的屁股,“这样的人,你也敢租?一会儿都得给夷平了。”

    “怎,怎么会?洞天福地的阵法,都经得起妙法境突破到无相境的雷劫了。”

    “那能一样么?这可是先天罡雷,一道抵百道的威力,这笔买卖亏大了!”城主心疼地看着被一道雷罡劈落的砖瓦,“瞧瞧,紫罡雷,赤焰雷,青巫雷……”

    “这、这么多种?”

    负责人吓了一跳。

    寻常修士在升妙法境时,老天爷就随便往上下几个普通的,哪有一上来就这么多……怪厉害的品种,“不会劈死了罢?”

    “啧啧,能惊动先天十二罡雷的修士,哪会那么轻易就死了,人还没出手呢。但也是够大胆的,这情境还敢引雷淬体。”

    城主吊儿郎当的脸上露出了负责人从未见过的凝重色,他抚了抚胡子,“不知道里面那一位渡劫的,是哪位年少有为的修士了。”

    “这先天十二罡雷、雷,指的是什么?”

    “雷分先天、后天,比如,像你这资质悟性,要是祖坟冒青烟,一不小心入了妙法境,老天爷就给你劈两下普通的后天雷,连名字都没有。再比如城主我,当年入妙法境,这十二罡雷里,一共只招来三种,已经快给劈死了。至于这个……你品品?”

    负责人看着一会便换一个颜色的罡雷,脸都绿了:

    “……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十二全齐活了啊。”

    “天赋越好、悟性越强,这考验便越大。说明咱老天爷看好他,要是撑过去,此子怕是了不得,”城主酸得嘴里都开始发苦了,“预定飞升的料。”

    便在这时,“哗啦啦——”

    洞天福地裂了。

    一道人影执剑,从一片废墟里飞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灰扑扑的小猫儿在蹿啊蹿。

    城主心如刀绞,正打算一会敲那修一笔,可等魂识瞥到那人,忍不住呆了呆:

    ……这人,不是近来二十年内、归墟门快吹出花儿来的那个小娃娃,叫什么离微的?

    他摸着下巴想:

    不在归墟门渡劫,跑他这儿来,到底是什么讲究?

    而那边厢,那昙花一现的身影,已经重新套上了灰斗篷,在众位修士赶来前,消失在了渡劫之处。

    罡雷不死不休地,一路追着劈了过去,一边劈,那人一边跑,闹出的动静倒比之前的动静还要大。

    崔望不胜烦扰,终于在顶完最后一颗雷时,躲到了随身携带的天地山河图里。徒留云水城修士仰头看着天边久久不散的祥云,祥云为龙,啸声不绝,绕城三圈,直到赤霞万里,才开始散去。

    “天生异象,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当年奔雷仙君不过蛟龙,紫陌仙君也才竹君,这位竟当真是龙,龙啊……”

    城主借机敲一笔的心,立时便散了,甚至还打算帮这位离微小友掩一掩突破的消息,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崔望在天地山河图内,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消息的。

    在凡间界得来的这副天地山河图,如今天地已经开始成形,只是万物寥寥,只有一棵接通外界的月桂树。

    他盘膝在树下,借着月桂树,将因境界突破而不稳的元息暂时稳定了下来。

    妙法境了。

    该解蛊了。

    可不知为何,那股徘徊在丹田的劲气儿迟迟按不下去。

    崔望看着灰蒙蒙一片的天地,眼前却浮现出郑菀临别时的一吻,她对他说“谢啦”,笑容欢快,满不在乎。

    老祖宗在耳狂笑:

    “还解不解?不解不是男人啊。”

    “你说你,偷偷摸摸跑这儿来突破,到底图什么?”

    “……老祖宗,我不知道。”

    崔望茫然道,“这虫儿才呆了一年多,可我居然有点舍不得。”

    “呸,一条破虫子,有什么舍不得。”

    崔望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随时能解,便多留两日罢。”

    “……呵呵。”

    老祖宗不说话,他看着重孙孙在天地山河图里捣鼓,他用剑气将一部分元力封印,配合龙珏,将修为稳定到无妄境大圆满,试了几次,见不露馅,才出了关。

    自水云城回到风妩城,已是夜晚。

    华灯初上,崔望先去了无涯榜,看到他名字果然还在无妄境,不知为何,心底窝存的那股劲儿竟然松了一些。

    “小望望,到现在你还要……”

    老祖宗恨铁不成钢,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离微真君?”

    “你不是在西余山?”

    崔望回头一看,发觉竟是新翼真君,他怎会来此?

    “能在外碰见你,真是难得。”新翼真君一脸感慨,上一回见他,还是知微境,如今竟是无妄境了,而他还却还停留在知微境。

    “看来这‘舍心’,对你而言倒是好事儿,就差一步,便能解蛊了。”

    “怎么样?最近当是轻松了许多罢?”

    新翼真君一脸促狭,“修为越高,‘舍心’对你的压制便越小。”

    “越小?”

    明明是百爪挠心,翻江倒海而不得。

    “你还不知?”

    新翼真君一愣,干脆将这“舍心”详细解释一遍,“虽说是情蛊,可这情蛊,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种下的,否则,这世间哪还有痴男怨女?用这情蛊种一种,不就都皆大欢喜了?”

    “那人既能种下情蛊,说明那时真君亦是动了情的。不动情,这情蛊无论如何,都无法种下。”

    “动情?”

    月色如水,穿过这耀耀的无涯榜,斜斜地落到崔望身前,照得他脸如鬼一样白。

    “真君可有不适?”

    新翼真君关切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离微真君像是凭空淡了一层,仿佛要化入这无边的惨白的月色里。

    崔望略一颔首:

    “抱歉,我还有些事。”

    人便匆匆而去。

    新翼真君看了一会,只觉今日这离微颇有些仓惶,不由摸了摸后脑勺: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