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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 只当是陌路吧
    王老太太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这一巴掌, 会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靖国公的脸上。

    一怔之下,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琇险些冲出去,被阿瑶按住了。

    “你安静些!”阿瑶在阿琇耳边轻声道,“看祖母和大伯母。”

    以顾老太太和温氏的为人,这样被人追到了家里来打巴掌,如何能容得?

    此时却是毫无动静。

    阿琇不是个笨人, 心念一动之间, 也已经明白了祖母和父亲的打算。

    虽是姻亲, 然王家着实并不是个好人家。不如, 趁着这次撕落开来。

    她都能想到的, 王老太太和王二老爷自然也能想到。

    “你……”王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 随机飞快逝去, 只咬牙道,“你这是故意?却也没用!好歹,你要唤我一声岳母。”

    言下之意,做岳母的教训女婿, 乃是天经地义。

    “是, 您是长辈, 教训晚辈本是应当。”靖国公脸上老大一个巴掌印, 神色之中却并无痛苦之色,只淡淡地说道, “只是……”

    “妹夫!”

    靖国公话未说完, 已经被王二老爷着急地打断了。

    王二老爷见众人目光都朝着自己看来, 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都是亲戚,一场误会,何必闹僵?”

    又劝王老太太,“母亲也是的,寻常提起妹夫和外甥女,只心疼得不行。这一见着了,倒还动起手来?若是为了阿松那个不成器的,叫咱们至亲骨肉生分了起来,倒是他的罪过了!”

    这一番话说的,叫屏风后的阿琇都要替王二老爷脸红了。

    不是说,王二老爷是个最方正不过,因性格太过耿直不够圆滑,多年来屡被打压,仕途坎坷么?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要是还不够圆滑,阿琇简直就不认识圆滑这两个字了。

    儿子苦口婆心,王老太太自然明白。这一掌下去,无论如何自己是没有理的,便扭过了头,一声不吭,只想着靖国公能够如同从前一般,给自己搭个台阶。

    只是这么多年,靖国公也很累了。

    原配妻子的面容,他已经渐渐忘了。只记得,那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她早早故去,原也是他心中的一个大痛。

    所以,这么久,他一直忍让着王家的无理取闹。甚至,王老太太想要将阿珎养在身边,他心中虽有不满,也是咬牙认了——不过是因王氏早早撒手人寰,叫他觉得让岳父岳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心中愧疚。

    没想到,他愈是退让,别人倒是愈发强横。

    “这许多年,我自问对王家仁至义尽。”靖国公疲惫地说道,“王氏早早去了,原是我对不住她。你们对我如何冷漠,我自认下。只是,没有叫我的母亲妻子女儿们,一同受委屈的道理。”

    “从前,你们做过什么心知肚明。阿珎一生险些毁在你们手上。老太太,二太太,你们拍着心口问问自己,叫人传出那些话去,也能算是真心疼爱了阿珎一场么?”

    “昨晚王松,饕餮楼里就要与阿珎动手动脚,若不是林家这孩子……”

    目光落在林沉身上。

    林沉连忙摆出一个善意无害,不敢居功的笑容来。

    “若是叫他大庭广众拉了手去,阿珎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捏着鼻子嫁给王松么?

    就王家如今这些做派,也叫人看的够够儿的。

    靖国公是宁可叫阿珎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叫她回头嫁入王家去了。

    “就这样吧。”靖国公脸上涨疼的厉害,抹了一把脸,看看上首敛目不动的母亲,再看看同样安稳地坐着,垂眸不语的妻子,涩声道,“有阿珎在,我不说两家断绝姻亲的话。只是往后,不要再有走动,只当是……陌路吧。”

    “什么!”

    王老太太声音陡然提高,尖利的嗓音将那张本就有些干瘦而显得颧骨略高的脸,衬得愈发刻薄起来,“你再说一遍!”

    “小孩子家家的口角,何至于此呢?”王二老爷急急地抓住了靖国公的手,“妹夫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叫人寒心了?”

    “不要与他多说!”

    王老太太已经泪流满面,颤巍巍地几乎撑不住身体,“我们王家不是那等死皮赖脸的人家!”

    她偏就不信,沈家在京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真跟自家断了姻亲,就不怕人说只攀着定康侯府!

    这也是她自从靖国公续娶了温氏后格外有底气的原因了——但凡沈家要脸面,就不能慢待了他们王家这个发妻的母家。

    她环顾着这屋子里的女人们,从顾老太太起,到二太太三太太,视线最后落到一直端坐主位,身上穿着茜红色洒金绣了凤穿牡丹纹的袄子,系着海棠红色百褶盘锦裙的温氏身上。就这个女人,明明是侯门出身,偏生要给人做续弦,这些年里生生就在国公府里抹去了她女儿的一切!婆母宠爱,丈夫恩爱,还有一双儿女傍身,日子过得舒心顺意。凭什么,她的女儿就要那样的命薄?

    若是这府里还是女儿当家,靖国公安能说出断了走动的话?她的阿松焉能到了如今亲事无着?

    哪怕是在心底知道温氏无辜,王老太太却还是忍不住迁怒起来。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狞声一字一句道,“既然要断,何必摆个面子情?呵呵,你沈家也想的太好了!要断,就断个干净利落!”

    “可。”这次是顾老太太。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顾老太太不能再沉默下去。多年来她体谅王老太太心痛爱女之殇,可谁又体谅她来着?

    “既是王太太如此说,回头我就叫人开了库房,点出王氏嫁妆送还。从前一场情分,只当是做了场梦罢了。”

    王老太太冷笑,“就是如此!”

    王二老爷急的恨不能捂住了他娘的那张嘴。这个时候,岂是非要争个高低的时候呢?

    搜肠刮肚地想在说些缓和的话来,却见靖国公脸色甚是坚决,只恐再待下去,母亲会说出更多叫人难堪的话来,到时候两家关系就无可挽回了,只好向顾老太太惨然道,“今日是我母亲失礼,还请亲家老太太看在她有了年纪的份上,多多担待,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也不顾得王老太太愈发愤怒的脸色,一手拖着母亲,一手拉着妻子,连声告罪,匆匆忙忙地走了。

    “爹!”阿琇早就忍不住了,冲了出去,眼泪汪汪地扒着靖国公看他的脸,见那左半边脸上掌印都红肿了起来,可见王家那个老太太用了极大的力气,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疼不疼?”

    “那个老婆子!”几个姑娘都跟着奔出,阿珠咬牙骂道,“作个什么妖!”

    “阿珠!”

    顾老太太呵斥了一声。

    这丫头!

    竟没看见还有外人在?

    阿珠见父亲被打了,满心的愤怒,多少粗俗的话就要冲口而出,被顾老太太打断,都憋了回去,只憋得心口处发堵。一眼瞧见了怯生生站在一旁的林沉,狠狠横了一眼,将头扭到了一侧。

    林沉趁着人都围着靖国公的时候,往阿珠身边挪了挪。

    被阿珠一眼看过来,又缩了回去。

    忽然间林沉大叫一声,吼道,“快去拿冰过了的帕子给伯父敷脸!”

    一堆女人干围着,有个什么用哪?

    温氏被林沉一言提醒,顿时想起来了,忙着叫丫鬟去取湿帕子。又回头看林沉,“这位公子……”

    不怪她不认识,因跟武威侯府没什么走动,还真没有见过林沉。

    林沉就对着她羞涩纯良地笑了笑,“我,我姓林。原是因动手打了王公子,家父命我今天去请罪的。”

    就连他也没想到,就能请到了国公府哪。

    真的,他就只是想小小地坑一把王家而已。

    能在靖国公面前搏一把好感什么的,那完全是无心插柳呀。

    “这是武威侯家的老五。”靖国公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二太太三太太见大伯子被人掌掴了,恐伤了他的脸面,忙告辞各自回去,顺便还领走了女儿。

    这春晖堂里,一时间就剩下了顾老太太和大房的人。

    温氏见林五生得高挑清秀,面白如玉,一双眼睛里透着狡黠,却也并不叫人厌恶。只是好奇,这样的孩子,只看模样,真不像当初他们打听出来的,专门斗鸡走狗街面上横行的纨绔。

    “原来是林公子。”

    温氏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怠慢了,请坐下饮茶。”

    “伯,伯母不要客气,您叫我小五子就好。”

    温氏一笑,温婉极了,“林公子少年俊杰,演武堂中甚是出挑。”

    定康侯虽不掌管演武堂,但却对里边的人事清楚得很。林沉得他青眼,温氏自然也是知道。

    老侯爷还与温氏开过玩笑,只说是她与靖国公一句拒婚,竟叫演武堂里多了个好学生。

    丫鬟拿着冰帕子飞奔进来,温氏亲自接过来,给靖国公覆在了脸上。

    靖国公大为感动,“这些年,难为你了。”

    王家于阿珎面前,多有挑唆的话。甚至,在外头偷偷散步温氏不慈,苛待继女的话。说一句难为了温氏,半点都不过分。

    阿珎在旁,羞愧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