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47、第 47 章
    先前仙草在延寿宫外等着给太后送寿礼, 颜如璋看见她,倒不是对她要献的礼格外好奇, 只是许久不见她了, 又听说她先前差一点儿出宫去, 所以特跑出来跟仙草见面。

    至于那些有关拔掉雀鸟翎羽并非好事之类的话……却并不是颜如璋在赵踞跟前信口胡说, 而是仙草的确这么说过。

    仙草见了颜如璋,却也格外惊喜。

    说起这惊喜的缘故,自然是因为颜如璋先前负责护送徐慈流放去了沧州的牢城营。

    不等颜如璋开口, 仙草便忙行了个礼:“小国舅, 您回来了?”

    颜如璋见她巧笑倩兮,目光明澈,便也笑道:“小鹿姑姑, 别来无恙啊。”

    仙草道:“好的很好的很,小国舅办差辛苦了, 这一路上想必有不少艰难吧?”

    颜如璋道:“你是因为徐慈的缘故, 特意问我的?”

    “什么都瞒不过您, 真真的火眼金睛玲珑心,”仙草甜言蜜语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颜如璋笑问:“不知……我们大爷可好吗?”

    颜如璋笑道:“放心, 有惊无险的到了沧州。”

    仙草合掌念佛:“我就知道,有小国舅亲自出马, 必然是一马平川,所向披靡。”

    颜如璋忍不住笑了出声:“怎么一别月余,小鹿姑姑的嘴更甜了?怪不得皇上也不舍得你出宫去。”

    仙草听他这样说, 知道他已经听说自己原本要出宫的事儿了,便叹了口气:“皇上哪里是不舍得,如果是不舍得……那也是不舍得放过我罢了。”

    颜如璋道:“你好好的怎么想要出宫去了?难道这宫内有人欺负你?”

    仙草笑笑不语。

    颜如璋试探着又问道:“或者,你是因为徐慈去了沧州,所以想着要出宫跟了他去?”

    仙草心中一跳,抬眸看向颜如璋:这小国舅果然是个水晶心肝的人物,居然一语中的。

    幸而在这时候,里头传命献礼。

    在延寿宫内成功地把“平安”进献给颜太后,看着太后的反应,仙草知道这一场好歹没有白白布局。

    之前打算离宫的时候,曾经想叮嘱罗红药找跟“平安”一模一样的狗儿,奈何当时罗红药无心听别的,何况罗红药在宫内的人脉有限,就算给她知道了这法子,她也未必能办得成。

    所以仙草当时只叫她调制些延年养颜的丹药。

    后来留下,也做两手准备,一边叫罗红药自己调制,一边暗暗地拜托了苏子瞻,让他帮着在宫外找一只如平安模样的小狗儿。

    苏子瞻人脉最广,要找这种狗儿自然不难的。

    ****

    也就如赵踞先前所猜测的一样,仙草当然知道太后对自己印象不佳,但今日的事只有她才能做,毕竟太后见到奶狗虽然喜欢,但一定会疑惑,所以需要仙草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才能让太后消去心结欣然接受这份贺礼。

    看着颜太后拉着罗红药嘘寒问暖,仙草悄悄地退了出正殿。

    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就很不用再在太后面前显眼了,罗红药身边又有宁儿跟康儿伺候着,仙草离开延寿宫后,本要回宝琳宫的,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回身往御膳房而去。

    今日因为除了后宫众人的饭菜外,还要准备皇帝款待满朝文武的菜色,御膳房内忙的热火朝天,几乎每个当差的人都分/身乏术,也顾不上招呼仙草了。

    仙草东张西望,趁着内侍们不注意,从角落拎了个食盒出来,零零总总上上下下地塞满了寿包,喜饽饽,各色点心,以及肥鸡酿鹅之类的东西。

    那些负责看管东西的太监虽然瞧见了,但因为向来跟她相好,就也不来说什么。

    仙草大摇大摆地离开御膳房,拎着食盒往回而行,却不是去宝琳宫,而是往冷宫去的。

    这段日子来她也忙的团团转,并没有得闲去冷宫探望,今日太后的好日子,也该给冷宫的诸位弄些好吃的东西改善一下。

    只是方才倒腾的太厉害,食盒重的很,仙草走了一阵便觉着手臂酸麻。

    好不容易到了冷宫,门口的内侍们见了她来,忙都行礼,仙草问起废后以及冷宫众人的情形,最近因为天冷的缘故,病倒了两人,其他的倒还妥当。

    仙草想起上次跟张氏见面的情形,便只叫内侍开了宫门,把所带的东西送了进去。

    那内侍拎着食盒开门入内,笑道:“今儿是太后的千秋,你们也有口福了,这是小鹿姑姑送了来的好东西。”

    仙草在门口偷偷往内看了一眼,依稀瞧见几道影子兴高采烈地过来领东西吃。

    刹那间她的心中竟无端地有些难过,却只能强打精神叮嘱了守门内侍两句,自己转身慢慢地沿路返回。

    跟冷宫内神智已经有些失常的各位相比,想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只是脚步还是有些沉重,隔着高高的宫墙,她似乎能听见从庆华殿传来的鼓乐奏响,是皇帝在设宴宴请满朝文武,这个普天同庆的时候,没有人记得这宫内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一瞬间有些恍神,冷不防身后有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其中一人抬手将她的口鼻捂住,轻而易举地将她抱拖着往后退去。

    仙草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拽着倒退出去,双脚拖在地上,一只鞋子都给磕了下来。

    这人的手劲又极大,仙草怀疑只要他微微用力,就能把自己的脖子拗断,而且呼吸都越来越困难了,她眼前所见只有略显得苍凉的天色,很快地开始发花。

    直到眼前突然掠过极为熟悉的几个字。

    耳畔鼓乐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仙草定睛看时,发现对方居然已经带自己从宫内来到了庆华殿附近……这是在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了。

    庆华殿的小暖阁中,蔡太师坐在圈椅上,俯视着给丢在脚下的仙草。

    仙草抬头看见是蔡勉,才明白为什么方才那两名内侍的身手如此了得。

    “太、太师?”仙草反应过来,忙让自己跪好了,“没想到是太师召见奴婢,实在是荣幸之至。”

    蔡勉斜睨着她,闻言冷笑道:“荣幸?待会儿你就知道荣不荣幸了。”

    仙草忙陪笑道:“能见到太师的面儿,自然是荣幸的,寻常凡俗之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蔡勉听到这里,挑眉道:“鹿仙草,本太师听说你先前是个讷言愚笨的宫女,可以本太师看来,你明明是个狡诈阴险,诡计多端之人,到底是那些人太眼拙呢,还是你太会藏奸?”

    “不不不!不是藏奸,”仙草忙摆手道:“其实太师这话,皇上也跟奴婢说过。”

    蔡勉意外:“皇上也说过?”

    仙草诚恳地点头:“是啊是啊,皇上也问过同样的话,不过皇上也替奴婢解释过了,说是……因为奴婢死过一次,所以阎王爷大发慈悲地给奴婢开了一窍。”

    蔡勉皱皱眉:“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啦,在太师面前奴婢绝无虚言。”

    蔡勉琢磨着盯了她半晌,终于道:“够了,你不用在本太师跟前演戏,本来该叫人直接结果了你,但是,本太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当日你抓阄赌生死的时候,到底是为什么选择烧了一个阄?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皇上暗地里示意了你什么?”

    仙草眨眨眼。

    蔡勉喝道:“别拿先帝那一套说辞来糊弄本太师。若是沉迷鬼神之说,本太师今日就不会坐在这个位子上!要么,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要么,是皇帝做了什么!快说!”

    身后两名内侍也跟着上前一步,似乎要配合蔡太师给仙草施压一样。

    仙草忙道:“奴婢说就是了!其实……其实奴婢之前是听说过这种法子的。”

    这个答案让蔡勉大为诧异:“你说什么?”

    仙草道:“之前徐太妃娘娘在世的时候,经常给奴婢讲故事,其中就有一个类似的故事。”

    “徐悯?什么故事?”

    仙草清清嗓子:“说的是之前有一位君王,很宠信一位大臣,但是因为大臣很能干,君王虽然器重,到底也有些忌惮他的能耐,大臣十分聪明,猜到了君王的心思,就想要先一步的自保。所以他就想出了抓阄的法子,要让抓阄决定自己的去留,结果他烧掉了一个,剩下的仍是一个‘去’。君王没有办法,就只能放他归隐山林了。”

    蔡勉若有所思地听着这“故事”,最后道:“原来是徐悯跟你说过的。”

    蔡太师虽然吃不准仙草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徐悯死无对证,但是他却也心知肚明,三千世界,芸芸众生,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过。

    蔡勉问道:“这么说,真不是皇帝透露给你的?”

    “当然不是皇上啦,当时奴婢本来不知所措,突然间想起这个故事,才……”仙草认真说道:“再说皇上就在太师身旁,他怎么会透露给奴婢什么呢?且皇上向来不喜欢奴婢,又怎会在意奴婢的生死。”

    蔡勉顿了顿:“那么上回你故意夸赞本太师的好为皇上解围,却又是为什么?”

    仙草睁圆双眼,诚挚之情溢于言表:“太师实在是误会了,那一次听雪茶公公说皇上跟太师似起了争执,奴婢着急的了不得,皇上素日对待太师如何,宫内无人不知,太师身为辅政大臣,劳苦功高的自然也没的说,当时奴婢所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也是想要皇上跟太师和睦相处,毕竟……若皇上真的跟太师有了什么嫌隙,弄的朝廷大乱,对宫内以及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呢?更加还会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得意……”

    蔡勉万万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一时击中了心坎。

    一双老谋深算地眼睛盯着仙草,仙草在说完之后,却又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去,显得很是乖顺。

    殿内寂静非常,连外头的风扑在窗纸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仙草屏住呼吸,她自己也明白,如今蔡勉的念头决定着她的生死。

    不知过了多久,蔡勉才又说道:“看不出,你这一个小小地宫婢,竟然还真的有三分见识。”

    仙草垂着头道:“奴婢惭愧的很,先前自作聪明,却都给太师看穿了。”

    蔡勉一笑:“听说徐悯是个才女,她身边的人果然也有几分意思。”

    说到这里,蔡勉摁着圈椅的月牙扶手站起身来,他抚了抚官袍的大袖,轻描淡写般:“今儿就放你一马,以后,你且好自为之吧。”

    蔡勉说了这句,迈步往外走去。

    背后仙草跪在地上,如蒙大赦。

    听到身后脚步声都消失了,才慢慢站起身来。

    浑身无力,两条腿都酸软了,半天才敢喘一口气:“这老贼……宫外拦不到人,竟敢在宫内动手,你迟早晚……”

    她喃喃咒骂了一句,挪动双腿往外,连自己的鞋子少了一只都没有发现。

    好不容易出了门口,突然身边有人道:“鹿姑姑……”

    仙草正仍心有余悸,突然听到声响,吓得脚下一滑往台阶下滚去。

    幸而那人来的快,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

    仙草回头的瞬间,看清楚了来者的脸,剑眉星眸,竟然是禹泰起!

    禹节度使将仙草拽了回来,本是要将她扶正站稳。

    低头的瞬间,却见仙草竟少了一只鞋子。

    手扶在她的腰间略一犹豫,才慢慢放开。

    “禹将军,您怎么在这里?”仙草站立不稳,举手握住禹泰起的胳膊,惊魂未定的,“奴婢还以为是……”

    “以为我是蔡太师吗?”禹泰起静静地问。

    仙草左右看看早不见了蔡勉的身形,才可怜兮兮的问:“禹将军难道看见太师离开了?方才太师……”

    “太师想杀你?”他继续接口。

    仙草微睁双眸:“禹将军怎么知道的?”

    禹泰起今日也一同进宫赴宴,皇帝离开后,蔡勉也随着离开了。

    禹泰起发现蔡勉举止有异,便悄悄地出来查看。

    方才蔡太师在内质问仙草,外间有人把守,他无法靠近,但因为知道仙草跟蔡勉的“过节”,又见仙草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早猜到几分。

    “太师位极人臣,难以想象居然会为难一个小宫女,”禹泰起望着仙草,“可见你的确做了真正惹恼他的事。”

    仙草委屈地努了努嘴。

    禹泰起又道:“不过,太师大费周章把你弄来,却又没有取你性命,总不会是突然大发慈悲改变主意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仙草心头一紧:这宫内就不能有个笨蛋吗,一个个三头六角聪明透顶似的,个顶个儿的难对付。

    “不告诉你。”她没有办法跟他说明详细,索性促狭地一笑。

    目光转动间,却也发现自己只着罗袜的脚。

    汉白玉的地砖冷的沁骨,仙草又冷,又有些窘迫,偷偷地抬起右脚,踩在左脚的鞋子上。

    禹泰起看着她单脚独立的姿势,终于将她打横抱入怀中,一步步走下台阶。

    ****

    且说皇帝突然看见这一幕,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颜如璋,正巧对方也探头看向窗外。

    小国舅诧异道:“的确是禹节度使没错儿,不过……他怎么好像抱着个女人?”

    雪茶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皇帝咽了口唾沫,喉头发紧,无法缓和:“你看清楚那女子是谁。”

    颜如璋走到窗户边上,定睛细看。

    此刻禹泰起抱着那女子,转身往旁边的延庆门走去。

    颜如璋突然发现那女子失了一只鞋子,露出了穿着雪白的罗袜的小小的脚,在飘飘荡荡的裙摆下微微晃动。

    “是谁啊?看不到脸。”因为隔的有些远,加上角度不对,颜如璋换了几个姿势都没看清那女子的样貌。

    于是笑对赵踞道:“禹将军长的倒是正气凛然一表人才,难道私底下居然是个急色的人?可这也太不像话了,在皇宫内就按捺不住了么?不过禹将军已到而立之年也没有妻室,假如真看上哪个宫女,皇上不如顺水推舟的就把人赏赐给他,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皇帝的脸色有些发黑,盯着禹泰起越走越远的背影:“一举两得?”

    颜如璋道:“当然,一来可以笼络重臣,二来也算是为禹将军解决了终身大事,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雪茶突然咳嗽了两声。

    颜如璋回头:“公公,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雪茶偷偷瞟着赵踞,勉强陪笑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对不对。”

    赵踞本要点明那给抱着的是谁,可见颜如璋说了这些,此刻倒是有些不肯出口了,只咬牙说道:“只怕区区一名宫婢高攀不起,再者说,好好的禹卿,岂能让她给祸害了?”

    这会儿禹泰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颜如璋突然后知后觉似的:“咦,说起来那宫女好像有些眼熟,看着有点像是……”

    “咳咳!”雪茶又剧烈地干咳起来。

    颜如璋转头问:“公公,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雪茶不敢回答。

    赵踞方才吹了风,又喝了茶,才把心口那股火气跟酒意驱散了些,但是此刻,那火却仿佛死灰复燃了似的,让他格外焦躁。

    正在这时,外头有内侍来到,低低道:“皇上,龙狮要献瑞了,太师跟各位大人恭请皇上回殿御览呢。”

    颜如璋道:“好好,皇上,咱们先回去吧。”

    赵踞暗中调息片刻,转头看向雪茶,吩咐道:“你速去看看禹将军去了哪儿。请他回座看龙狮献瑞。”

    雪茶领命要走,赵踞冷冷地又道:“别的半个字儿也不许多说,明白朕的意思吗?”

    雪茶一个激灵:“奴婢明白。”

    等雪茶去后,颜如璋看一眼赵踞:“皇上是不是看出那是谁来了?”

    赵踞紧闭双唇,往外走去。

    颜如璋试探着问道:“那真的是、小鹿姑姑?”

    天色阴沉,对方隔着又远,能一眼认出禹泰起,是因为他是军伍出身,身形高大挺拔,十分醒目。

    但是……能够一眼认出那女子是鹿仙草,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颜如璋如此猜测,不过是因为雪茶跟赵踞两人的反应异常而已。

    赵踞听了颜如璋的问话,心中的火像是给浇了一把油:“不是她还有谁,宫内还有谁像是她这样不知廉耻,这个水性杨花的混账东西,竟然敢对禹泰起下手……”

    皇帝的怒气来的如同凛冽的北风,吹的颜如璋有些发懵: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对禹泰起“下手”?

    他没听错吧?

    赵踞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无伦次,被无端的怒火驱使,皇帝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知道她是个祸害,就知道不能留着,朕要、朕要把她……”

    颜如璋看着皇帝,想听听他“把她”底下会说出什么来,但等来等去,皇帝的牙都要咬碎了,居然也没说出个什么,像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赵踞抬手用力一扫,竟把旁边桌上的瓷器尽数扫落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宝贝:kikiathena扔了3个地雷

    mua,这章有点肥~最近的留言少少的,那么精彩的小剧场都木有让你们踊踊跃跃地冒泡啊~

    嗯呐,感觉小踞要给气到随时驾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