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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倩娘本是来躲雨,见着小兽心生欢喜,一下子将这烦人的愁雨抛在了脑后,笑嘻嘻地化身走了进来。

    自打倩娘住在外头大树上以来,就数今日的变形最好,独独脖子上生着羽毛,整体已完全像个人了。倩娘好手好脚地走进来,扯着布衫一角兜起这小兽来搂在怀中,先摸摸他的脖子,又摸摸他的肚子,十分欢喜:“我瞧其他娃娃都爱叫唤,他倒是好安静。”

    沧玉支起窗户看向外头,只见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雨下得大,云层积得极厚,勉强顺着点灵光看去,天好似一团湿漉漉的抹布在使劲儿拧水。

    他奇道:“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下成这个模样。”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管得天公想怎么下雨,天公要想下雨,便是天帝都只能眼睁睁瞧着溪洞潭渊泛滥成灾,江河湖海汇聚一处。”倩娘逗小兽玩乐,纵然对方不给半个好脸,她仍是高高兴兴的,好似多有趣似的,“青丘不归天庭管,用不着他们来行云布雨,也不知道这人间又要出什么事了。”

    通常情况下,凡间的雨令是由天庭掌控,且有严格的规则,由龙宫的龙王行云布雨,可这却管不到青丘这些地方来,因而青丘若生异象,十有八九是天道的意思。

    天道想下场雨,那就只能由着下了,反正就算下破个窟窿眼儿,也是天庭要烦恼的事。

    沧玉心想也是,折回去想看会儿书,这才想起自己的明珠石没了光,也不以为然,只当是里头月辉耗尽,就又去柜子里取了两颗替换。

    期间这小兽一声也不出,沧玉多瞧了他几眼,这异兽趴伏着休息,若不注意,倒似个黑漆漆的石雕。

    本来沧玉都做好这雨水下他个三天三夜的心理准备了,哪知道刚到晌午就放晴了,太阳从乌云后头出来比往日都更灿烂,阳光洒在露水上明晃晃地扎眼。倩娘出去溜达了一圈,等吃过午饭,下午时几乎认识的人——妖物全涌到了沧玉家中,将本就不大的卧室挤得满满当当。

    春歌趴在床头看那小兽,稀罕道:“这小娃娃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我也不知,这要问倩娘。”沧玉手中握着一卷书,平静道。

    倩娘摇了摇头:“我哪知道,当初只闻他香,就殴打了只肥灌灌,从他翅膀下把蛋抢过来了,那货八成是捡来的,他是出了名的丑八怪,肯定不是他的蛋。”

    “也不知是怎样狠心的父母,竟将自己的孩子抛弃,也不怕他被路上的妖族随口吃了,倒可怜这条小无辜的性命。”棠敷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这小兽的身子,蹙眉道,“我瞧它没什么反应,筋骨也不强健,恐怕天生便不聪颖,也许他那娘亲见他久不出来,当做个死卵不要了。”

    狐族的幼兽不少,闻得此言,春歌柳眉倒竖,她虽没半个孩子,但好歹是个族长,天生就护短,不由怒道:“好狠的心肠,纵然是个憨傻愚昧的,难道活他一命这般难吗?”

    春歌倒不是慈悲,只是留存幼兽是天性,加上这小兽是在沧玉家中孵出,她就当做是沧玉想养的娃娃,心中倒有了许多思量。一来是这孩子的确可怜,才刚出生就被抛弃,她确实于心不忍;二来又觉着容丹离开,沧玉若能养个小兽,也许就免了对容丹的相思之苦,如此一来,自然是一举两得。

    任是吵闹,任是抚摸,那小兽只管自己巍然不动,赤水水抱胸倚着柱子看了两眼,嗤笑道:“恐怕训成坐骑也不知道东南西北,这等蠢物还不如丢了吧,总归日后养肥了,也是他人盘中餐。”

    春歌与倩娘正是母性大发的时候,一个觉得自己可做个干娘,另一个则觉得自己好歹算是孵过一日的情谊,不由得纷纷怒视赤水水。

    就连棠敷也摇了摇头。

    赤水水自知触犯众怒,耸了耸肩,又嬉皮笑脸去问沧玉:“哎,大长老,你又怎么想?”

    “他能吃得多少。”沧玉淡淡道,还未料自己会对这句话后悔。

    赤水水摸了摸下巴,似觉得沧玉说的有些道理,点了点头也就作罢,那头又听棠敷道:“要只是憨傻愚笨,那倒还好,正如大长老所言,咱们狐族哪能缺他一口饭食,怕只怕这娃儿来历如此不明不白,其中有些龌龊不干净的地方,反倒惹了麻烦上身。”

    “龌龊?”春歌一脸困惑。

    “不干净?”倩娘满头雾水。

    “麻烦?”赤水水心中疑问。

    沧玉倒听出棠敷言语中的意思来,这三只大妖鲜少在人间走动,并没有棠敷这般心思缜密,这异兽到底是来历不明,且看众妖的神态,都瞧不出这幼兽来历,可见不是混种就是混血,要不就是无缘得见的珍稀品种。

    倘使爹妈只是嫌它愚笨,或当它是颗死卵丢了,那养了也就养了,怕只怕是什么三角恋或是未婚生子留下来的产物,又或是人家偷情胡混生了娃娃四处乱丢,要是亲生爹娘身份尊贵,那狐族算是无端招惹是非,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碍事。”沧玉细思片刻道,“无论父母如何,这小兽到底是无辜的,既然得此造化,也算他福大命大,理应活下来。大巫所言不无道理,只不过他爹娘许是无意丢了孩子,咱们将他抚养长大,日后他要不要寻亲,就全看他自己的主张。”

    棠敷听了,也觉有理:“那就依大长老所言。”

    春歌趴在床边摸了摸小兽的脚趾,忽然笑道:“这小东西浑身是火,又来历不明,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会是九昭所说的那只烛照幼兽?”

    赤水水不以为然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者,烛照幼兽出生已近百载,这小兽才刚从蛋中爬出,光是年纪也对不上号啊,不过要是这娃娃真在蛋里呆了近百年,那倒也难怪他一出生就看着不太机灵,怕是脑子被憋坏了。”

    这话春歌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当真,因而笑了笑,她心中同样不觉得这只孱弱又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小兽会是传说中的烛照。

    这幼兽的命运,便如此轻易草率地被决定了下来。